“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原因的,對吧?浩,告訴我。”好不容易能順利的發出聲音,她再也不要嚐一次方才那種幾乎令她窒息的感受。

原人浩閉上眼沉思,過了許久才平靜地開口,“知道殺手這種行業吧?”

流瑩點點頭,坐上床沿與他相對。

“在遇見你以前,我的職業是殺手。那晚你看過的兩個人正是我昔日的夥伴,我們隻聽令於一個人,換句話,我們四個人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殺人工具,他要我們喚他為‘閻羅’,除了這個稱呼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連他的真麵目都沒見過,因為每次他傳達命令時都戴著一張麵具。”

“在那裏,我的代號是‘教練’,至於我的名字已經很久不曾用過了。從我有記憶以來,我沒有接觸過除了閻羅以外的長者,他是訓練我身手的老師,也是知識的傳授者,他把我們每一個人都訓練成隻聽令於他的屬下,對他絕對的忠誠,一旦起了叛徒之心,下場必定是悲慘的。”

“四年前,我們受命暗殺一個人,就在我們順利完成命令準備離去時,我發現了受害者唯一的愛女,她因為作惡夢而躲進櫥子裏,所以不知道我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那一刻,她睜著無邪信任的雙眸直直地看著我,‘大哥哥,我會乖乖的,你不要吵醒我的爹媽喔,他們很辛苦的。大哥哥,你也很辛苦,這麼晚了都不能睡覺還來陪我。’她的話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裏。

“當時,我真的感覺得到一種類似光明的引導。長久以來血腥的生活早就麻痹了我所有的知覺,而那時卻仿佛全部複蘇了,突然間,我不想再殺人了,掩護著她,我希望她能躲過其他人的偵察,好好地活下來。但是上天不肯寬待我——”他閉了閉眼睛。“莎菲發現她了,而且在我還來不及阻止前,她臉上那純真的笑容永永遠遠的凍結了。”

流瑩握住他的手,將她無言的支持力量傳遞給他。

“我從沒有一刻那麼強烈的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有多麼殘忍與充滿血腥;小女孩白色的睡袍染上鮮紅的印記,純然的雙眼大睜,似乎閃滿了疑惑與不解,那抹找到依靠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卻已成了她最後的表情……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厭惡自己的人生,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依附黑暗的心靈。”

“我麻木地過日子,然而心的裂縫卻愈來愈大,我愈來愈希望自己能坦然的站在陽光下,即使貧困勞苦也甘之如飴。後來我真的叛離了組織,那晚的脫逃行動卻被判官司與莎菲發現,我殺了判官,而他的槍則射穿了我的身體。”他閉了閉眼,又睜開。

記得判官告訴過他,“教練,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舉槍相對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毫不猶豫的殺了我,我對殺手的生涯已經厭倦了,但我沒有自信能逃得過閻羅所下的禁錮,所以死亡是最好的辦法。”相同的渴望,卻是兩種不同的結果。判官選擇永生永世的解脫,而他則堅持著無論如何也要過一次平凡人的生活。

一開始流瑩便大略猜到了他的身份,但這一切經由他的口中說出來,仍帶給她莫大的震撼與難以言喻的心疼。一個人能將身手訓練成這般,其間所經曆的折磨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替他療傷時,她看過他上半身新舊不一的傷痕,那些痛雖然已經過去,但是留在身上、擱在心裏的無助與黑暗卻永遠不會消褪。

“閻羅為了預防我們之中有人叛逃,從我們接受訓練的那一天開始,便要我們持續服用一種藥物,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一直到我們接下第一次任務時才停止,然而那時藥物已經深入我們所有人的休內。每兩個月,閻羅會讓我們服下止痛藥,隻要我們聽令完成任務,我們的生命自然無虞,否則結果就像方才那樣,隻有無止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