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煙花,半世飄搖》薑包

魂失

“蘇嚴”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呐呐出聲,眼神慌亂地在鞋麵與地板間遊離,倉促而絕望,什麼東西在心裏慢慢擴散開來,痛不欲生……我拚命不讓眼淚流出來,慌亂地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可是卻一點也動彈不得,隻是那樣蒼白地看著衣衫不整的蘇嚴和同樣狼狽的秦蕾。

“顏顏。”蘇嚴開口喚我,聲音裏還帶著揮散不去的沙啞和欲望,臉上帶著一絲慌亂。旁邊秦蕾卻隻是睨了我一眼,慢條斯理地拉過被單,蓋住自己的身體。

我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死死纂著的手微微汗濕,卻什麼也說不出口,隻得轉過身,沒命地跑下樓……

雨很大了,頃刻間居然可以下得那麼大,是不是他們都在嘲笑我的狼狽?雨滴打在身上,疼,體無完膚。

我那麼慌亂地跑下來,可是我卻不敢跑遠,隻是一個人蜷縮在蘇嚴公寓對麵的街角,那樣的夜裏,我一個人蹲在雨裏瑟瑟發抖,淚流滿麵:蘇嚴,我隻是在等你下來追我,抱著我告訴我其實你愛的一直是我,隻要你說我就會相信。就像四個月前的你,抱著病床上近乎癲狂的我說“展顏,我愛你,嫁給我!”,我以為我是幸運的,前一刻:我被告知車禍後將終生不能跳舞,眼前恍惚還是那夜馬路對麵的你溫柔地朝我微笑,“顏顏,顏顏”,我那樣急切地飛奔過去,汽車尖銳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夜空……我那麼絕望,我原本想告訴你我拿了舞蹈比賽的全國冠軍,不再是那個任性而什麼都不會的洋娃娃,可是醒來我卻突然什麼都失去了,七年來的苦練和汗水,華美燈光下的舞台……那麼絕望,淚水決堤而下,我拚了命捶打我的腿,為什麼我還活著……可是後一刻你卻對我說你愛我,要我嫁給你,你說你會給我幸福。我相信是真的,等了十多年,我終於聽到你說你是愛我的。

蘇嚴,你知道嗎?你說你喜歡溫宛如水的女子,於是我便縱覽古書,通讀紅樓,斂起性子,蓄起長發,努力做一個溫柔聰慧的女子;你說你喜歡談著吉他低低吟唱,於是我便丟棄學了四年的鋼琴苦練吉他,隻為你的一個微笑,一次回眸;你說你喜歡像精靈一般舞蹈的女子,於是我七年來多少個日夜努力旋轉隻為成為你眼中的精靈……可是為什麼你又那樣炙熱地抱著秦蕾,那個化著煙熏,留戀夜店,眼神迷離的秦蕾?為什麼你的眼裏有我從不曾看到的火焰?……

雨越來越大,我蜷縮一團,蘇嚴,我那麼害怕你會找不到我,我一直都在這裏等你,可是為什麼那麼漫長寒冷的一整夜讓我一個人等你?蘇嚴,蘇嚴,為什麼你不來追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愛我的,不是憐憫,不是愧疚?為什麼你要讓我這樣痛?……

雨一點一點地打在身上,順著衣領鑽進身體,皮膚發出悲壯的顫唞,我蜷縮在角落,茫然地看著蘇嚴那個依然亮著燈的房間,全然不顧雨水一遍一遍地掃蕩我的臉,模糊我的眼。

我居然妄想你會因為我的離開,遍尋不得,焦急心痛。

雨越來越大,可是我已經絲毫感覺不到打在臉上的疼痛,絲毫感覺不到腿上鑽心的疼痛。眼前逐漸朦朧,似乎回到十多年前隻有六歲的我一身素縞的我呆呆地站在父母的葬禮上,看著人來人往,寵溺我的父母空難雙亡,除了大筆遺產,我再也喚不回那日日給我束發喚我“乖囡囡”的媽媽,那夜夜抱著我拿胡渣刺得我咯咯笑的爸爸……那樣絕望,那樣茫然……

空空蕩蕩的馬路那麼寂寞,意識越來越遠,隻有雨珠滴落的聲音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