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壓根記不清了,隻記得四周一陣又一陣潮水似的笑聲和噓聲。隻記得她坐在咫尺之外,發絲貼著我的手臂,象花粉鑽進了鼻子,春風拂動柳梢。那時我心裏恍恍惚惚,對剛才發生過的、以及正在發生的一切事情產生了懷疑,就如同十三歲那年的夏天。
那年暑假,台風大作,我坐在窗前看書,突然有了一種非常荒謬的虛幻感。我看著窗外的搖曳的樹枝,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鏡子裏的臉,看著杯子……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我如何才能證明這些樹、桌子和杯子是真實存在的?僅僅因為我看見了它們,摸到了它們?如果它們的存在是因為我的視覺和觸覺,我又如何才能證明“我”是真實存在的?是因為我摸著“杯子”時感覺到的冰涼,還是因為我能“看見”這個“世界”?這隻手真的是“我”的?它所作的一切又與“我”何幹?“我”是誰?是鏡子裏的這個人?我怎麼才能知道別人眼中的“我”和我自己所看到的是一致的?
為了弄清我和這個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那個暑假我囫圇吞棗地翻了很多哲學書。貝克萊說存在就是被感知。馬赫說物體是感覺的複合。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叔本華說世界就是你的意誌和你的意誌所反映的表象。王陽明說心外無物。佛主說諸法無我,萬物皆虛幻……要想找出答案,隻有在精神錯亂以前,證明我比上述這些人更加聰明,這在我有生之年很難辦到,所以我選擇了放棄。但至少我證明了在這個荒謬的世界裏,發瘋的絕不止我一個。
那天晚上在大講堂裏,我又有了這種格物致知的衝動。從我的角度朝下俯瞰,可以看見師晴白膩的脖子、小巧的耳垂,以及不住輕輕顫動的睫毛。要想證明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手去摸一摸,但是那樣我就成了流氓。
晚會結束後,張小輝自告奮勇要送她們回去,張怡笑著說不用了,有人會來接她們的。
那時大講堂門前還是一片柿子林,師晴男朋友的奔馳就停在邊上。那人長得白白淨淨,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麵無表情地望著從大講堂裏湧出的女生,看見她,立即丟掉香煙,很殷勤地下車為她開門。 思 兔 網
師晴上車時,回頭朝我們微微一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象喜馬拉雅山的晴空一樣澄淨。我忽然想起麥麒說過,因為這樣的笑容,他和這個世界才有了存在的意義。
前提是,有人能證明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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