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眼淚砸落在柳遲遲的臉上,梁仲禹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水漬,他深吸了一口氣,氣息紊亂、語氣絕望地說道:
“我有求佛祖,用我的壽命換你的壽命,但是……逐一法師說,你的命理誰都無法插手,隻能讓你自己來。
隻是,你走了,讓我怎麼辦?”
梁仲禹埋在柳遲遲的頸中痛哭,柔軟的發絲擦過他的臉頰,像是無數個夜晚,柳遲遲在他身旁的樣子,恍如隔世。
曾經深夜的噩夢在現實中上演,他抱著柳遲遲的屍體坐在床上,覺得生命荒蕪如枯草。
以往設想過的未來現在一片漆黑,在柳遲遲懷孕之後,他有過打掉這個孩子的念頭,但是自從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他就已經開始籌備之後的日子了,柳遲遲曾經隨口提起過的設想他統統做到了。
他發現了一處非常好看的海,他在海邊蓋了一座院子,遲遲一定會很喜歡的。
還有他收了許多古籍醫書,雖然有些破損,但是遲遲應該也可以享受修複的過程,他把工具都準備好了。
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從未想過沒有柳遲遲的後半生該怎麼辦,他所有的規劃都含有柳遲遲的存在,如今她的抽離,就像是打碎了支撐的柱子,所有的一切,瞬間就崩塌了。
梁仲禹抱著柳遲遲坐在床上良久,一直到眼淚流幹,渾身冰冷,他輕輕捏了捏柳遲遲的手指,發現她的手指並沒有如死人那樣僵硬,雖然冰冷,但是卻是柔軟的。
梁仲禹看著柳遲遲,她哪裏是死了,分明是睡著了,雙眸閉著,精致起伏的五官,每一寸他都深愛著。
“遲遲,如果……我把女兒給申屠或者是燕闕撫養,你會不會怪我?”梁仲禹哽咽地問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擦掉滴落在她臉上的眼淚:
“我以為……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太自大了,我以為一切都可以掌控,直到逐一法師告訴我,終其一生,我都無法掌控你的命運。
以前我錯怪了你,對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有在彌補的,你知不知道如今裴煒手下的線給我們砍掉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如今嘉樹已經快看清南門禧自私的嘴臉了?
我有提拔柳墨擎,放過柳青綰,我有嚴懲惡吏,整肅朝綱,你曾經跟我提起過一個國家該有的責任與包容,我通通都有去做,很快就好了。
遲遲,真的很快就好了。”
寂靜的房間再次響起梁仲禹忍耐的哭聲,不甘心,完全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這樣的事情要落到他跟柳遲遲的身上,他的前半生已經被人唾罵了十年了,那樣還不夠嗎?
為何要這樣,老天帶走了他的母親,如今連他僅有的柳遲遲也要帶走。
不公平。
卻無能為力。
梁仲禹靠在床上,將柳遲遲抱起來放在胸前,就如以往每個臨睡前的夜晚一般,親密無間。
……
顧庚來的時候,所有人的情緒都是極為驚恐、不可置信,呂容蔓與沈戎兩人低聲的啜泣,申屠政卿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分外地空洞。
柳溥延跟茉莉坐在椅子上,兩人身上都掛了彩,神色晦澀。
“主子呢?”他問道。
申屠政卿一驚,他連忙站起來,朝著顧庚的方向快步走來,卻因為腳步慌亂,差點摔倒。
顧庚,顧庚最開始知道柳遲遲是來自於一世界的人,他……會不會有辦法?!
“顧先生,仲禹跟遲遲在他們的房內,我帶你過去。”申屠政卿神色冷硬,他抓著顧庚的手冰冷地像是一塊石頭。
顧庚哪裏敢讓申屠政卿亂走,連忙說道:
“申屠公子,我自己去找主子便是,你在這裏別亂跑。”
申屠政卿想了想,問道:
“你有辦法是不是?”
顧庚歎了一口氣,說道:
“盡全力吧。”
如果不是柳遲遲太過於執拗,現在他也不會再過來了。
唉,作孽啊。
顧庚走到門前,看見方靜修、裴嘉樹、夙玄三人跟雕塑一樣站著,裴嘉樹的手中還捏著一袋血,顧庚掃了一眼就立刻轉開了視線。
“顧先生?”方靜修看到他,錯愕地喊道。
“我進去看看。”顧庚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道。
顧庚推門進去,然後關上了門,將三人探究的視線隔絕在門外。
裴嘉樹小聲地問道:
“方大哥,他也是大夫嗎?”
“不是,他是……”方靜修一時語塞,顧庚主業是什麼呢?突然想到了柳遲遲對顧庚的描述,下意識地就複述了出來,“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