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圖上方。好在我並非畫家,雖然太不
高明,讀者也許不至於嗔責罷。先前想不到後來,曾經對於吳友如先生輩頗說過幾句蹊蹺話
,不料曾幾何時,即須自己出醜了,現在就預先辯解幾句在這裏存案。但是,如果無效,那
也隻好直抄徐(印世昌)大總統的哲學:聽其自
然。〔24〕
還有不能心服的事,是我覺得雖是宣傳《玉曆》的諸公,於陰間的事情其實也不大了然
。例如一個人初死時的情狀,那圖像就分成兩派。一派是隻來一位手執鋼叉的鬼卒,叫作“
勾魂使者”,此外什麼都沒有;一派是一個馬麵,兩個無常——陽無常和陰無常——而並非
活無常和死有分。倘說,那兩個就是活無常和死有分罷,則和單個的畫像又不一致。如第四
圖版上的A,陽無常何嚐是花袍紗帽?隻有陰無常卻和單畫的死有分頗相像的,但也放下算
盤拿了扇。這還可以說大約因為其時是夏天,然而怎麼又長了那麼長的絡腮胡子了呢?難道
夏天時疫多,他竟忙得連修刮的工夫都沒有了麼?這圖的來源是天津思過齋的本子,合並聲
明;還有北京和廣州本上的,也相差無幾。
B是從南京的李光明莊刻本上取來的,圖畫和A相同,而題字則正相反了:天津本指為
陰無常者,它卻道是陽無常。
但和我的主張是一致的。那麼,倘有一個素衣高帽的東西,不問他胡子之有無,北京人
,天津人,廣州人隻管去稱為陰無常或死有分,我和南京人則叫他活無常,各隨自己的便罷
。
“名者,實之賓也”〔25〕,不關什麼緊要的。
不過我還要添上一點C圖,是紹興許廣記刻本中的一部分,上麵並無題字,不知宣傳者
於意雲何。我幼小時常常走過許廣記的門前,也閑看他們刻圖畫,是專愛用弧線和直線,不
大肯作曲線的,所以無常先生的真相,在這裏也難以判然。
隻是他身邊另有一個小高帽,卻還能分明看出,為別的本子上所無。這就是我所說過的
在賽會時候出現的阿領。他連辦公時間也帶著兒子(?)走,我想,大概是在叫他跟隨學習
,預備長大之後,可以“無改於父之道”〔26〕的。
除勾攝人魂外,十殿閻羅王中第四殿五官王的案桌旁邊,也什九站著一個高帽腳色。如
D圖,1取自天津的思過齋本,模樣頗漂亮;2是南京本,舌頭拖出來了,不知何故;3是
廣州的寶經閣本,扇子破了;4是北京龍光齋本,無扇,下巴之下一條黑,我看不透它是胡
子還是舌頭;5是天津石印局本,也頗漂亮,然而站到第七殿泰山王的公案桌邊去了:這是
很特別的。
又,老虎噬人的圖上,也一定畫有一個高帽的腳色,拿著紙扇子暗地裏在指揮。不知道
這也就是無常呢,還是所謂“倀鬼”〔27〕?但我鄉戲文上的倀鬼都不戴高帽子。
研究這一類三魂渺渺,七魄茫茫,“死無對證”的學問,是很新穎,也極占便宜的。假
使征集材料,開始討論,將各種往來的信件都編印起來,恐怕也可以出三四本頗厚的書,並
且因此升為“學者”。但是,“活無常學者”,名稱不大冠冕,我不想幹下去了,隻在這裏
下一個武斷:
《玉曆》式的思想是很粗淺的:“活無常”和“死有分”,合起來是人生的象征。人將
死時,本隻須死有分來到。因為他一到,這時候,也就可見“活無常”。
但民間又有一種自稱“走陰”或“陰差”的,是生人暫時入冥,幫辦公事的腳色。因為
他幫同勾魂攝魄,大家也就稱之為“無常”;又以其本是生魂也,則別之曰“陽”,但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