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湘蓮找到薛蟠的時候,這個大傻子正窩在一家狹小的酒肆裏喝悶酒,柳湘蓮也不勸他,自顧自舀了一個酒碗,不聲不響陪著他喝。許是這小酒肆的酒不純,反正冷二郎怎麼都沒喝醉,半晚上直勾勾的盯著對麵那人,神情愈來愈清醒,眼睛黑的嚇人,反倒是薛蟠,醉眼朦朧的趴在桌子上不斷喃喃說話,說一會還要用袖子使勁擦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
這之後,薛蟠愈發沉默,人也瘦的厲害,薛姨媽操心寶釵的事情,縱然心疼,可也顧不得了。
沒幾日,曹家派來的嬤嬤和薛姨媽說話兒,這吳嬤嬤是曹老夫人的陪嫁,曹老爺的奶母,在曹家很得勢,薛姨媽見派她來心裏也好受些。
吳嬤嬤笑眯眯的,神情很和氣,親熱道:“親家夫人,我們老太太的意思是希望薛姑娘盡快進門,最好就在下個月初。”
“下月初?”薛姨媽有些猶豫,是不是太快了,這都快月底了。
吳嬤嬤笑道:“這是有些緊,可我們老太太頭一件是看重薛姑娘,要知道我們老爺隻有一根獨苗兒,實在太單薄些,老太太說若是薛姑娘進了門能一舉得子,這‘平妻’的名分立刻就廣告親友,二則也我們老爺考評在即,想借著薛姑娘的進門的事兒招來喜氣,也是聽說薛姑娘有個通靈金鎖。”忽又靠近薛姨媽低聲笑道:“聽得吏部的消息,我們老爺這回十有**要升半級,若是薛姑娘進了門子,誰不得說薛姑娘有旺氣?”
薛姨媽心裏也願意,隻慮著寶釵委屈,便道:“也使得,隻是大家還要從長計議。”薛姨媽見識淺,在金陵時也曾聽那些夫人提起過什麼平妻,自以為和嫡妻不差多少,哪知道這說法隻是商賈人家才有,一般是老爺行商在外,嫡妻不跟隨才提拔一個姨娘做平妻好管理老爺身邊的事務,在這些官宦人家說出“平妻”來隻會招來嗤笑。
吳嬤嬤垂下的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不屑,進門做小,還從長什麼計議!若不是這薛家有幾分家底子,從前實在光鮮,老太太對出身小門戶的太太很不滿,怎麼會選這樣名聲不好的“老”姑娘!還有那金鎖的傳言,噯呦,進門也是個不消停的主兒!
不免又說又哄敘了半日的話,薛姨媽聽了,覺著一則完了寶釵的事,二則也能請借曹家的勢給薛蟠說門好親,心裏安放好些,便問過禮的日子。
這吳嬤嬤卻是個老奸巨猾的人物兒,說話滴水不露,隻說進了門子有老太太喜歡委屈不了薛姑娘,隻是這禮節得低調簡便些才好。
薛姨媽巴望著吳嬤嬤給畫的那塊大餅,又打聽著曹老爺的獨子身體實在不好,那個曹夫人出身不高,身子骨也不康健,想著寶釵進了門子熬幾年許是能被抬成正室太太,就答應下來。
薛蟠回來又暗自生了場悶氣,隨後就張羅著給妹妹歸辦嫁妝去了,其實這些原來都辦的差不多了,隻是這會寶釵是給人作姨娘,那些正紅布料和鑲紅寶石的首飾就要不得了,再者也沒有哪個姨娘會帶著越過嫡夫人的嫁妝進門的,薛蟠隻好把那些顯眼的置換成銀票,最後隻歸弄成九抬的嫁妝。薛蟠忙的團團轉,幸好冷二郎一直不聲不響的陪在身邊兒,不知怎的倒讓薛蟠心裏好受些。
等到下個月初五,薛寶釵被一頂粉色的小轎抬進了曹府,後麵跟著她的嫁妝和陪嫁兩個丫頭,一個嬤嬤。因不是正妻,這逢六逢八的日子不能用,曹家那邊的許諾會請來親友熱鬧一番,等薛寶釵嫁過去才發現不過是曹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席麵罷了,寶釵縱使委屈,也不能說什麼了。
薛蟠把妹妹護送了一路進了曹家門,望著曹家“嘭”的關上的黑漆後門兒,心裏實在憋悶的慌,也不會去向薛姨媽回稟,直接去了鋪子後院開了一大壇子女兒紅。
柳湘蓮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取來一支酒盞陪著他,酒過一半,薛蟠忽然嗚嗚憋著聲音哭起來,嘴裏道:“若不是我打死人招來官司,薛家也不會敗落至今,寶釵也不會生生耽誤,到如今竟給人作了姨娘!……”
柳湘蓮聽了,方知這傻子把薛寶釵的親事都歸罪在自己身上了,搖搖頭,他看的明白,這薛家姑娘的親事隻能是她自己願意的,若有半點違心,隻怕那薛家太太也不會這麼堅決了,更何況這薛家姑娘早幾年在薛家尚好的時候就能定下親事,若不是心思太大,何以落得如此下場。雖知如此,可冷二郎還是因為對麵那傻子的話軟了心,想起剛認識那會兒這人色膽包天的混賬樣子,再看看如今的可憐模樣,柳湘蓮竟呆呆看著入了神。
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薛蟠已經醉的滿嘴胡話,一會兒叫“妹妹”,一會兒叫“媽媽”,一會兒又嘀咕“柳二哥”…柳湘蓮猛地回過神來,烏沉沉的眸子盯著薛蟠不知想什麼,忽然舀起酒壇子“咕隆咕隆”狠灌了兩大口酒來,扔下壇子,就攙著薛蟠進鋪子後麵的暫住的廂房去了……
第二天,薛蟠醒來驚駭欲死的看著淩亂的床鋪上,和他赤/身果體的糾纏在一起的柳湘蓮。忍著炸了似的頭疼,輕手輕腳的移開柳湘蓮,坐起身來的薛蟠就倒抽一口冷氣,床上柳湘蓮的身上青紫的痕跡和狼藉的下/身叫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薛蟠想著自己以前曾經生過的心思,這會兒更是確定自己酒醉之時把柳二郎——給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