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挺的心頭不由掀起了巨浪,他知道老師絕對不是隨便危言聳聽的人,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開自己兩個人的玩笑,這就讓他不得不認真考慮老師的話裏的意思。而一旦從根本上撇開那個心底裏根深蒂固的看待一個未成年孩子的看法,楊挺頗為意外的發現,自從金融案之後,似乎很多事情當中都隱約有著陸言那雖然略顯單薄,卻已經無法忽視的身影。
這讓楊挺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什麼,同時決定用全新的眼光看待那個少年。
陸永博雖然因為老師對兒子的誇獎心裏喜歡的很,可畢竟還是要保持些矜持,他正要開口謙遜幾句,卻又被似乎知道他說什麼的塗逸風打斷:“永博,就當我給你個建議,如果真的有些事情讓你看不過去的時候,你可以試著和小言交流一下。”說到這兒,塗逸風的眼中略帶深意的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那孩子在有些事情上比你懂得取舍,也比你看的透。”
就在塗逸風師生三人在書房裏縱論仕途的時候,陸言正在廚房裏和一條鰱魚“戰鬥”。
看著他身穿圍裙象那麼回事似的去鱗,剖腹,剔除內髒,再把整條將近二十斤重的鰱魚沿著脊背兩邊的肉絲切出一片片輕薄如紙的刀口,然後放在已經放好作料的砂鍋裏燉煮的樣子,林清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
拿起一瓶白酒先是聞了聞後倒進一個小罐子,然後把事先調好的漂浮著一片紅色椒油的調味料倒在砂鍋裏慢慢攪拌,在林清和旁邊保姆詫異的注視下,沒有一會,廚房裏已經彌漫起一陣讓人垂涎欲滴的略帶酸辣的魚湯味道。
林清很喜歡眼前這個懂事的孩子,隨著年紀大了,兒子常年在外的孤獨讓林清也曾經向塗逸風提出過把兒子調到身邊的意思,不過卻被塗逸風拒絕了,林清知道丈夫這麼做肯定有原因也就作罷,所以當陸言出現之後,林清對這個乖巧而又略顯早熟的孩子自然感到頗為親切,而且她也看到出來,丈夫對陸言這個孩子也頗為注意,而且這並不隻是因為陸言是他的得意門生的兒子。
對丈夫看人的眼光林清是很信任的,所以對陸言就更加看重一些,不過在她眼裏,陸言始終隻是個孩子。現在看著他似模似樣堪比大廚似的做飯,林清自然感到有些好笑。
“小言,你這手藝從哪學的,將來就是不當官,當個大廚也肯定衣食不愁。”林清笑道。
“我爸媽經常不在家,我就自己鼓搗著做飯,時間一長就練出來了,我做的魚湯我爸可是最喜歡喝的。”陸言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的伺候著砂鍋裏已經泛起一層紅油的魚湯。
可是說到這兒時,他的心卻不由突的一痛!
陸言記得前世父親蒙冤入獄,當終於刑滿釋放從牢裏出來的時候,自己也是做了這個酸辣魚湯迎接重獲自由的父親,當時看著父親一邊小口喝著魚湯一邊強顏歡笑的說“在裏麵這些年,一直就想喝小言做的這個魚湯啊。”的時候,陸言心頭那種悲憤即便是多年之後也無法從心頭淡去!
一切都過去了,父親和一家人的命運已經徹底改變了,可是隨著命運的改變,前途卻無形中變得更加凶險。
對於仕途上那種絲毫不遜於戰場你死我活,甚至更加凶險殘酷的鬥爭,陸言在後世早已聽的太多。可是以前那畢竟隻是道聽途說的居多,現在隨著命運的變化卻已經陷入其中,不論是父親,楊挺甚至是塗逸風,他們在仕途上際遇都已經和陸言緊緊連在一起。
看著旁邊桌子上還殘留著幾絲血絲的砧板,陸言想起了那句被無數人引用的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即便我不為刀俎,也絕不能成為別人眼中的魚肉!
隨著香氣四溢,陸言用勺子撈起一勺魚湯放在唇邊。吹了吹之後輕呷一口,然後回頭對林清笑眯眯的說:“熟了,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