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是一回事,可是該怎麼做才能揭發那麼大的一個金融詐騙案,陸言心裏並沒有把握。
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跑到公安局或者是市委,告訴別人那個通凱融資公司是個詐騙團夥,那麼用不著別人,要麼他被自家老子打斷腿,要麼就可能會被當成落水後遺症送進醫院。
更主要的是,陸言知道即便有人願意聽,他也不能隨便說。
許多年之後,當“建凱融資案”終於真相大白時,人們才知道在這個案子裏有些政府官員深深的陷了進去,這些人不但充當了通凱公司的保護傘,甚至有些自己也主動的參與進了通凱公司偽造公司資產的勾當之中,在這些人當中,最具有代表意義的,就是時任建昌市委副書記的馮國濤。
在建昌市因為融資案陷入動蕩之後,馮國濤很巧妙的把一切責任推到了當時的常務副市長楊挺的身上,甚至到後來很久的時候,陸言都始終認為,馮國濤和通凱之間的串通,固然是和他們之間的經濟利益有關,可馮國濤的目的很大一部分,還是想借著融資案徹底擊敗楊挺這個對手。
馮國濤最終是在正廳位置上被拉下馬的,因為手法巧妙,令建昌市很多企業和家庭陷入困境的融資案不但並沒有牽扯到他,他甚至借著這個機會先是擊垮了楊挺,隨後不到半年,又仗著在省裏的靠山借機搞掉了當時的建昌市委書記劉棟,從而最終成為了主政一方的人物。
在那幾年當中,不論是楊挺還是陸永博,都正在經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直到幾年之後馮國濤終於因為其他案件被人揭發檢舉,進而雙規,才把多年前的金融融資案再次牽扯出來。
現在的馮國濤,雖然還沒有進入他仕途最輝煌的時候,卻依舊是整個建昌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而陸言,則隻是個還沒有上高中的學生,怎麼會有人聽他的,即便有人認真對待,又怎麼保證沒有人把他的舉報告訴馮國濤呢?
陸言不禁為這個感到頭疼,按照日期,他雖然已經不記得那個即將開始工作的建凱融資公司什麼時候開始投入使用,但是他知道時間已經不多,隻要拿到參股的建昌企業作為擔保的國際信用證,那個通凱公司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利用國際規則,把那些企業徹底變成他們餐桌上的美食。
想到這些的陸言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通凱的人都住在距離他家並不很遠的建昌賓館,實際上通凱公司在建昌賓館包下了幾個房間做為他們的常年辦事處,這個舉動也曾經很是迷惑了建昌市的一些人,至少在九十年代初期的人們印象裏,詐騙團夥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排場。
靳翠蘭畢竟不能長期請假在家照顧兒子,所以在陸言出院兩天之後,看到兒子除了因為落水,身體還要將養幾天之外已經沒了大礙,靳翠蘭上班去了。
其實,她也早想上班了,畢竟自己兒子這次露了個很大的臉,不但學校老師校長和教委的領導親自看望,還上了報紙電視,靳翠蘭自然想著要到單位去炫耀一番,接受同事的祝賀和羨慕。
靳翠蘭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家沒多久,一直顯得還有些虛弱的陸言立刻變得靈活起來,他換了件不起眼的衣服,戴了頂這個時候外麵頗為流行的絨毛帽子,這身打扮看上去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不過陸言倒也多了心眼,他知道建昌賓館那種地方隨著改革開放逐漸變得複雜起來,如果他打扮的過於象個孩子,在那種地方反而顯得紮眼引人注意。
建昌賓館是八十年代初期修建起來的建昌第一座涉外賓館,做為市委市政府的接待單位,能夠進入建昌賓館住宿,在早些年可以說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即便是隨著城市發展,相繼有其他設備更新,裝潢更華麗的新賓館紛紛建成,建昌賓館在建昌也始終擁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
不過因為建造的時間較早,雖然經過了幾次大的裝修,可建昌賓館的整體建築風格自然就顯得落後了一些,至少隻有八層的樓層,和其他那些賓館比起來就未免相形見拙了些。
雖然沒有走進建昌賓館,可陸言知道通凱公司辦事處在建昌賓館的七樓,而他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則是因為一個並不令人愉快的原因。
就是在這層樓裏,也差不多是在這段時間,建昌賓館曾經發生過一起轟動全市的賓館服務員跳樓自殺案!跳樓的樓層,就是七樓!
雖然當時各種謠言滿天飛,可是出於為了不影響即將掛牌的建凱融資公司,建昌市對這件事采取了很嚴厲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