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舟並不知道自己走個近路就會被人誤解。

他提著一大袋的食物,穿過整個垃圾站,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區。

作為一個常年脫離社會的人,接觸社會必然是要逐步接觸的。好在他還擁有一個發小,在這種關鍵時刻並沒有拋棄他,前段時間特意給他塞了一張銀行卡。

不是他不想用自己的卡,而是黑卡如果刷卡金額太小,會被銀行找上門,確保卡片沒有失竊。

他家老頭子覺得他脫離社會,他覺得銀行的比他還脫離社會。

由於刷的不是自己的卡,蕭奕舟進的又是那種根本沒幾個看得清標價的街頭小超市,根本不知道物價。他隻覺得這袋子吃的肯定不便宜。對此,對於自己的這位發小感激情緒更重。

蕭奕舟叼著冰涼甜滋滋的凍癡,回想了一下兩輛寶馬的錢,覺得自己今天裝窮的經驗值已經超標了。

他漫不經心思考著即將開學迎來的新生活,內心是隱隱有點期待的。

不過由於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告訴他不能將情感太過外露,容易在談判場合暴露自己的情緒,所以他就這麼十分淡然走到了自己居住的房子樓下。

他微仰頭,看了眼這小區自己所住的那一層。

新家很小,就一百多平,該有的陳設都有。不過他不會做飯,每天的飯菜基本得管家送過來。

一陣夏日的熱風吹過,蕭奕舟身邊冒出了一個小老頭。

小老頭比蕭奕舟矮很多,衣服穿得極為樸素,鞋子是老舊的布鞋,普通到擠入人堆根本不會被辨認出來。他臉上皺紋不少,頭發半黑半灰,精神極好。

他跟著仰頭看整一棟房:“哎,這房子是真的不錯,對吧?”

蕭奕舟低下頭,側看向小老頭:“嗯。不錯。”有他家臥室加書房的大小了。

小老頭感受到視線,回望向蕭奕舟,嘿笑和蕭奕舟招呼:“我就前麵管垃圾站的。小同學是新搬來的對吧?平時記得垃圾分類啊。硬板紙、塑料瓶垃圾站都收的。一個瓶子三分錢。”

三分錢?

蕭奕舟一下子怔住。“分”這個罕見的金錢量詞,幾乎隻在他童年時期教學關卡中出現過。如果他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分”已經退出了市場交易,且過度到了“藏品”階段。

他的一位經濟學私人老師就有貨幣收藏的愛好,曾經告訴過他,53年版本的一分錢的紙幣,如今一張價值超過了一百,也就是說,是實際價值的一萬倍以上。

一個瓶子是真的三分錢的意思,還是說要三百元以上的意思?

蕭奕舟一時間無法判斷。

小老頭並不知道蕭奕舟在走神發愣。他這個年紀看到不管誰都喜歡絮絮叨叨說點什麼:“別人都說這裏太靠近垃圾站了,那我覺得也不算差啊。學區也好,旁邊該有的都有。我和老婆子住在這邊,不要太舒服哦。”

很富有煙火氣息的話。

蕭奕舟感覺手裏的凍癡化開,回過神放到嘴邊一口氣吃完。

小老頭見蕭奕舟不回話,問了他兩聲:“這幾天也沒見小同學你身邊有跟著家長。一個人住啊?平時有事情處理不了可以找我。我換鎖修水管都會的。”

小老頭態度熱情,顯然是覺得蕭奕舟是那種父母不陪在身邊,獨自一個人生活的小可憐。

蕭奕舟聽著小老頭的話,知道這個小老頭屬於社會基層,一個會各種生活技能的垃圾站管理員。

他自己沒有這種生活技能,對小老頭客氣點了頭:“好的,謝謝。”

小老頭樂嗬嗬笑著擺手:“不謝不謝。哎呀,我反正平時也沒什麼事情的,就收收垃圾,收收房租。”

蕭奕舟對於收房租還是知道的。

他媽在市區有一整條街。平日裏零用錢都是用那些房租錢。他媽時常抱怨說收房租是個累人的活,以此來“明示”他爸該做點什麼讓她開心的事情。

比如說陪同逛街買衣服。

蕭奕舟順著這話應了一聲:“挺累的。有好多套要收吧?”

小老頭謙虛:“沒有沒有,也就七套,都拆遷來的。”

蕭奕舟:“……”

蕭奕舟自己都沒有七套房子!他家裏老頭子整天把他是社會頂層尖端含金鑰匙這種話放在嘴邊,結果呢?他隻有三套房子,一套江景一套海外一套這裏。人垃圾站管理員都比他房子多!

人家有七套房子!影分身都睡不過來!

蕭奕舟精神有些許恍惚,再度仰頭看自己那層新房子時,覺得現在的自己不是單純在裝窮了,這都達到社會基層水平了。

不,社會基層房子比他多。

他連社會基層都不配。難道未來他連當垃圾站管理員都當不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