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裏曬曬太陽,逗逗鸚鵡,閑來無事再下廚給自己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因為傷了腳,薑言意每次做好『藥』膳都是讓秋葵幫忙送去都護府,再由門房轉交給封朔。 今日薑言意起床時發現腳已經沒那般疼了,隻是踩地時不太得力,她剛燉好『藥』膳,就有人來敲門,是韓將軍府上的管家來請薑言意去他們府上幫忙辦個席麵。 “今日休沐,韓將軍成親,我們本是請的李師傅,但聽說李師傅腰疼的老『毛』病犯了,人在軍營來不了,李師傅讓我們來找薑掌櫃您。”管家是個麵善的,說話也和氣,“咱們府上的老夫人也說您店裏的鍋子做得好,請薑掌櫃您過去辦席她放心。” 薑言意火鍋店這幾日關門的事已經在西州城傳遍了,想來李廚子在軍營也有所耳聞,推薦她去辦席,想來是怕她沒了生意,此番去韓府上辦席,能結識更多權貴,方便以後攬客。 這個時代的廚子,出名的捷徑通常是去達官顯貴府上辦個席麵,做的東西好吃,口口相傳那名氣也就出來了。 李廚子是一番好意,薑言意想著自己腳上也傷也好了不少,不好推拒,便應下了。 她本想今日親自去封府送『藥』膳,眼下也隻得讓秋葵幫忙拿去給門房,她自己則帶著楊岫和邴紹二人去韓府辦席。 路上路過『藥』堂,薑言意買了不少進補的『藥』材,想著既是軍營裏的將軍成親,到時候去賀喜的必然也有很多軍營裏的人,若是遇上相識的,還能托人把這『藥』材帶去給李廚子。 *** 封府。 邢堯把門房送來的『藥』膳呈給封朔的時候,封朔正在看一份公文。 眼見又是邢堯送來的,封朔丟開手上的公文:“她傷還沒好麼?” 邢堯道:“想來是還沒好,主子若是關心薑姑娘,不妨送些補品去?” 封朔先前讓人下去查的關於薑言意和陸臨遠的過往,那厚厚一遝紙,他一字不漏看完後的的臉『色』,邢堯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他在封朔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了,就沒瞧見過他那樣難看的臉『色』。 封朔不語,一想到她曾經對陸臨遠近乎偏執的喜歡,以及那日在醫館外,楚昌平吼的那一句“你還護著他”,他心底就有無數黑『色』的怒意在翻滾。 這些天一直避著不見她,也是怕壓製不住自己的妒火,嚇到她,把她推得更遠。 封朔捏了捏眉心問:“韓路泊可是今日成親?” 邢堯道:“正是今日,請柬前些日子就已經送到府上了。” “他成親,本王還是得親自去一趟。”封朔起身,拿起掛在一旁的大氅,邢堯忙上前幫他披上。 人人都道封朔凶殘暴戾,但他在軍中的威望卻無人能及。私底下,他跟自己的大將們也都是過命的交情。 封朔一邊往府門出走一邊想,去吃完這頓喜酒,回來的路上買點小玩意拿給薑言意吧。 這已經是放低姿態的極限了。 她若滿心滿眼隻有一個陸臨遠,他又何必再自討沒趣! 他自認為這是豁達,拿得起放得下,卻瞧不見自己臉『色』已經陰沉得嚇人,門口套馬車的小廝兩腿都已經打起了擺子。 * 韓府辦婚宴,請的廚子不止一個,薑言意是裏邊唯一一個女廚子,她主要負責燉菜和吊湯這一塊。 薑言意自己開火鍋店,目前隻賣清湯鍋子,吊湯的手藝自是沒得說。隻要把控住火候了,大多時候都清閑,別的廚子忙不過來了,她還能搭把手。 來福酒樓掌勺的廚子也被請過來幫忙,薑言意本來還當心旁生齟齬,但來福酒樓的廚子卻是個心寬體胖的,腆著個富貴肚,說話頗為幽默風趣,時不時說幾句趣話逗得廚房裏的人都哈哈大笑。 “薑掌櫃店裏的古董羹我去吃過,那味道,絕了!我回去就跟掌櫃的說,還好那薑掌櫃自立門戶,若是一開始就到來福酒樓來當廚子,我這飯碗怕是已經沒了!”來福酒樓的廚子說話嗓門大,整個廚房都能聽見。 他負責炒菜,左手顛鍋右手顛勺,動作半點不含糊,嘴上還跟說評書似的:“酒樓掌櫃的就說,那可不行,他得趕緊把薑掌櫃請到酒樓來做事。我就說,晚了!人家當掌櫃當得好好的,作甚想不通來給你當廚子?你把掌櫃的讓給人家當,看人家來不來!” “掌櫃的他就不吱聲了,這下要丟飯碗的可不是我了,是他自己了!” 這話顯然有誇張的成分,但廚房裏的人還是哄笑做一團。 薑言意道:“姚師傅,您可別打趣我了,我那小店哪裏能跟來福酒樓比?” 來福酒樓的姚廚子笑道:“我跟你師父老李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他都說你做菜有慧根,小丫頭就別自謙了。” 這頓席麵辦得比薑言意想象中愉快,她不僅結識了好幾個有名的廚子,還聽他們把自家東家一番吐槽,或是講買食材時遇到的以次充好的不良商販,各種趣事都有,廚房裏的笑聲就沒停過。 薑言意腳上的傷還沒全好,站久了不舒服,她負責的燉菜和湯做好了,跟灶上幾個廚子知會一聲,又跟廚房管事的打了個招呼,就去外邊了。 廚房管事的讓她去坐席,薑言意份子錢都沒隨一份,自然是不好意思去。 她準備去外邊轉一圈,看趙頭兒有沒有來,這樣就能托趙頭兒把進補的『藥』材拿給李廚子。 但不知是不是今日韓府的賓客太多了,薑言意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趙頭兒,也沒瞧見一個熟麵孔。腳上一陣陣泛疼,人太多薑言意又找不到個暫時能坐的地方,她隻能踩著一地瓜子殼花生殼兒往僻靜處走。 地上有鞭炮炸過之後落下的紅紙,瞧著怪喜慶的。 韓府有一片湖,湖上蓋了個涼亭,因為馬上入冬,這邊冷得很,倒是無人往這邊來。 薑言意準備去涼亭裏坐坐,一瘸一拐走到了涼亭裏,才發現裏邊有人。 是陸臨遠,他臉上蓋著一本書,估計是累了,正躺在橫椅上小憩。薑言意之前在外邊看時,欄杆阻礙了視線,根本瞧不見他。 聽見腳步聲,陸臨遠似乎方才被驚醒,拿下蓋在臉上的書有些慌『亂』地坐起來,歉意地拱手:“是在下失禮了。” 待瞧清來者是薑言意時,陸臨遠麵上的不自然更多了些。 他從未在薑言意麵前失禮過,今日之所以會在韓府涼亭裏睡著,還是府衙的事情太過繁雜,各種瑣事他每天秉燭三更都處理不完,實在是太過困倦。 薑言意怕他誤會又是自己故意製造出來的偶遇,解釋道:“我在湖那邊瞧著這裏沒人,這才過來的,不知陸公子在此,打攪了。” 她屈膝一禮後就想退下,陸臨遠見她走路頗為吃力,知道她腳上有傷,叫住她道:“你在此休息吧,我正好有事要去前院。” 薑言意為陸臨遠的態度有些錯愣,這位今天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倏不知此時封朔也到了韓府,他覺著前院吵鬧,韓府的管家忙引著他到花廳的隔間去休息,隻不過前往花廳正好會途經那片湖。 封朔遠遠瞧見湖對麵亭子裏似有兩道人影,一男一女,似哪家借此機會幽會的公子小姐。 他對這些沒甚興趣,隨意一瞟後就準備移開視線,卻猛然覺著那道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好家夥!可不就是那個腳上受了傷、柔弱得走幾步給他送『藥』膳都不行的小廚娘麼! 而那男子,不正是陸臨遠! 封朔瞬間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