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畢竟,是人。
方應看若有所感的翻了個身,發出幾聲無意識的低喃。顧惜朝無奈的收回視線,伸手摸了摸方應看的額頭,這才放下心來,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
而此時,除了空氣中彌散開來的幾不可聞的麝香與兩人身上的點點紅痕,房間中已看不出昨夜那場近乎瘋狂的情/事。見狀,顧惜朝眼底劃過了一絲滿意,要知道昨夜在做這些善後之事時,他也已經極為疲累,如今既然沒有什麼遺漏,便也不用再多做擔憂。
思緒不過短短幾息時間,顧惜朝便已穿好衣衫向外走去,而腦海中則是不同與往日的清明——就仿佛昨日影響他甚深,卻不屬於他的情緒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這讓他的心情莫名的有些複雜,因此顧惜朝雖然沒有回頭,卻在心底暗自歎了口氣。
可正是由於顧惜朝不曾回頭,他也就不曾發現身後那雙深深看著他的眼睛,深處與他同樣的清明。
“顧惜朝……”戚少商神色複雜的看著緩步從樓上走下來的顧惜朝,即便是在這間有些破敗雜亂的客棧裏,他竟然也像是從江南煙雨中走出來一般,優雅靜謐,就好像他們初次在旗亭相遇之時。
隻是曾經所發生的一切,還有……還有昨夜戚少商醒後所聽到的聲息,卻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攔在兩人之間過。
戚少商曾以為,有恨的應當是他,可如今陰差陽錯竟才知道顧惜朝心中的恨……從來不曾比他少。即便昏迷時糾纏他的清晰畫麵與情緒已然隨著他的清醒而消逝,但那種痛徹心扉的矛盾情感——不隻是他戚少商的,而是兩人相交相纏的矛盾,卻仍舊那麼清晰的刻在了他的心底。
顧惜朝卻仿若完全不曾察覺到客棧大堂中坐著的三人,也不曾聽見戚少商的低喚一般,自顧自的輕聲對店小二說了些什麼,有禮而疏遠,隨後便毫不遲疑的向後堂走去,隻是,不曾叫人看清的複雜卻深深的被他掩埋了起來。
戚少商歎了口氣,悵然卻也清醒,卻不料無情的臉色卻忽然蒼白了起來——好在他的麵容一向白皙,倒也不甚明顯。
戚少商和無情兩人臉色與情緒變化,其實都被樓上的一雙眼睛收入了眼底,而此時,那人似乎也不想再隱藏什麼,緩緩的順著吱嘎作響的樓梯走了下來。
身後的不適與腰肢的酸軟讓方應看此時的臉色並不如何好看,但無情卻看得出來,方應看的心情……其實不差。
“無情總捕,鐵二爺,戚樓主。”方應看卻絲毫不避諱三人各異的神情,反而似笑非笑的緩步走到三人的身邊,“昨日,倒是我失禮了。”對無情的殺意,如今仿佛已是極為遙遠的事了。
“……方應看。”無情的聲音幹澀而不再似平日一般清冷,如清泉般流暢——他們畢竟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昨夜發生了什麼……既然方應看和顧惜朝無心隱忍,他們也猜的出來。
隻是……如今見到方應看這毫無隱藏之意的舉動,卻讓無情更難以壓製自己內心複雜的情緒。
可是……無情畢竟是無情,他怎麼會容忍自己被這些情緒而影響?微微闔上眼眸,盡可能的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聲音不再那般幹澀:“關心則亂,成某,明白。”有些事明明不想承認,卻隨著這短短的話語而道盡。
方應看麵色不變,眼底卻斂去了幾分笑意,但隨之,卻是釋然。
無情闔上了眼眸不曾見到這細微的變換,而鐵手刻意的不曾看向方應看,自然也不會發現。但戚少商,卻沒有略過,心中不由得隨之一驚,似有所覺的張口想要追問證實自己內心深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