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老大的江湖(一)

陸意秋抬眼看著火堆對麵的那個男人,半邊螭紋銀製麵具,燦黑的眸子,直挺的鼻子,淡粉的薄唇,襯著背後墨漆無星的黑夜,森冷嚴酷得緊。麵前的火光正躍閃,直聳的鼻子倒映在左臉的銀麵具上,銀色麵具在火光和陰影下,減了幾分冷鬱。

陸意秋心中忿懣卻又加了幾分,跟這個男人很早就認識了,當時認為他隻不過是一個會武功的江湖人,帶著幾分好奇和探究纏著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人竟然是血屠堂的堂主,司空離。

血屠堂堂主千金易命,專幹殺人越貨買賣的組織,年前在連朝廷的追剿令下和江湖的圍堵下,血屠堂盡滅,隻有堂主司空離逃了出來。

誰知還被自己給碰上,想起血屠堂刺殺葉然,以期阻葉然為父親陸暨平反正名,陸意秋就憤恨難平。舉刀泄憤時,刀眨眼便被彈掉,揮拳相向時,人巋然不動,撓癢還嫌輕了呢。

更讓他忿懣的是,這些不分清紅皂白的武林人,逮著誰跟誰在一起,便說是一夥的,直接把他當作血屠堂中弟子裏的漏網之魚,卯足了勁便上來一頓砍殺。要不是司空離眼明手快,他陸意秋就做了冤魂野鬼了。

按理說,本該對救命恩人感恩戴德的,可想想這這禍源,怎麼也感恩不起來,隻有滿腔的忿懣。

在陸意秋第一百零一次瞪眼的時候,司空離神色一凜,陡然站起,嚇了陸意秋一跳。

“有人來了。”司空離一把抓起陸意秋扛到肩上疾行。

“放我下來!我不要做布袋!”陸意秋激烈抗議。

“不想死就閉嘴。”

“……”

陸意秋不想死,所以他閉嘴了。

一走便走到了天明,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渭州城門打開了,二人入了城。

“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逃躥,明明隻有你是他們的通輯對象,又不是我。”陸意秋掙了司空離的轄製,摘了頭上的鬥篷。

“你看那。”司空離指了指左前方。

陸意秋湊近了看,赫然是畫有他與司空離畫像的通輯令。

陸意秋緊張四下望了望,慌手慌腳地戴上鬥篷,方咬牙切齒低罵道:“都是你害的,你這個大魔頭!”

“我是魔頭,那你還跟著我做什麼,不如就此分道揚鑣。”

“想走!你害了我就想走,門都沒!從現在起你要負責我的安全!”

分開走,笑話。他手無縛雞之力,還不被這些武林人士砍成肉醬。

見司空離向客棧走去,陸意秋追上去氣急敗壞道:“我們都被通輯了,你居然還敢住客棧!”

司空離道進了客棧大堂,對掌櫃道:“兩間客房。”

“一間,一間客房。”陸意秋插話進來。

掌櫃猶疑不定,望向司空離。

司空離點頭。

要了熱水,洗盡兩日來的塵泥,陸意舒服地哼出來聲。

司空離在擦拭兵器,桌上擺了無數銀針和鐵蒺藜。

陸意秋趴在浴桶邊看倚在桌腳邊等待擦拭的彎刀,開口道:“較之於刀,你更擅暗器是不是?”

司空離分了一絲目光給陸意秋,很快又收了回去。

“這柄刀是我父親的。”

不擅亦要繼承。

就如血屠堂,不喜也要回歸。

半年前,父親司空浩要求自己從太學院回來,繼承血屠堂,便離世了。他剛接手血屠堂便遭到朝廷通輯令和江湖的圍剿令。

他雖然知道血屠堂是殺人越貨的組織,隻是沒想到,已經引起了朝廷和江湖的共憤,聯手壓製,血屠堂一絲生存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血屠堂被滅了,所以自己被追殺。

人生到底充滿多少意外?半年前,自己還是太學院安隅一方,沽酒知足的夫子,半年後,成了世難容的殺手組魔頭。

不論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都抗拒不了命運的車輪,滾動前行,到了現在,到了此刻。

擦拭完所有的兵器,司空離把懷裏的鎢鋼盒拿了出來,若有所思。

這時陸意秋已洗完澡,換了幹淨的衣服,走過來好奇道:“這個裏麵到底裝了什麼,不管用什麼方法也打不開。”

這個黑盒放在陸意秋那裏保管過,雖然自己交待他不要打開看,但以他好奇的性格豈是乖乖聽話的主。

“要命的東西。”

“藏寶圖?”陸意秋眼睛瞬間亮了,湊近了身子,手指拂過盒身。

沐浴後的身體帶著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地傳來。

司空離僵直著背,往後退了退。

“寶藏是要命的東西嗎?”

陸意秋打量了司空離一眼,明顯不信,如若不是寶藏,怎會用這等刁鑽的盒子裝著。

未待陸意秋將疑問提出來,司空離推開陸意秋,站起身來,向外叫小二換了熱水進來。

司空離的皮膚很白,光潔得像女子,身上一點傷疤都沒有,陸意秋在心裏鄙視了一下,這老大做得,定是那發號施令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