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采荷,你不能走!”他倉皇地喊,朝她伸出手。

她的身影卻愈飄愈遠。“我說了,我不是采荷。”

“你是,我知道你是!采荷,別這樣,看著我,我是開陽啊!”

“開陽是誰?”他震住,不能相信她如此無情地反問。

“你……果真這麼恨我嗎?”

“對,我恨你。”她回話果決。

他的心撕裂。

“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回到你身邊。”她淡淡撂話,倩影隱沒於雲霧。

他驚駭,拔腿直追,奔過那長長的、黑暗的甬道,喊著她,尋著她,可她不在了,消失了。

他再度失去了她……

“采荷、采荷!”

開陽惶懼地喚,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濕透了頸背。

一雙小手伸向他,搖搖他臂膀。“大叔,你怎麼了?你作惡夢了?”

他眨眨眼,失落的種魂緩緩收回,望向瑤光擔憂的小臉,茫茫低喃。“是作夢嗎?”

“嗯,你在作夢。”瑤光點點頭。“大叔記得嗎?你剛說自己有點累,想打個盹。”

開陽惘然,極力定神。

是了,他想起來了,給瑤光做了木雕玩偶後,他又逞強,爬上屋頂試著修補破洞,洞沒修好,倒弄得自己大汗淋漓。

他覺得羞愧,也不服氣,決定去市集買些好使的工具,從頭再來,於是要瑤光前去廚房跟娘親說一聲,便領著孩子出門。

他買了工具,又給瑤光買了些零嘴,回程時,經過一條清澈的小溪,瑤光吵著要撈魚玩,他拗不過,隻得由著孩子盡興玩耍,他則坐在樹下閉目養神。

不料這昏昏沉沉一睡,竟遭惡夢纏身。

“瑤光,我們回去吧!”他心神不寧,拉著孩子起身。“快回去瞧瞧你娘。”

“瞧我娘幹麼啊?”瑤光不解他的急迫。

“瞧瞧她還在不在。”

“怎麼可能不在呢?”

是啊,怎麼可能?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拋下自己親兒離開的,可不知怎地,他就是有股不祥的預感,就是慌著、不安,非得要見到她才能安心。

七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彷佛仍在他眼前熊熊灼燒,那火,燒的不隻是屋瓦梁柱,更燒傷了他的心,至今殘破不堪。

他怕,真的怕啊!

那樣撕心裂肺的劇痛,他無法再承受一回……

“走吧!”他拉著瑤光的手,急如星火地趕回家,嫌孩子走太慢,索性一把抱起,一路狂奔。

好不容易回到家,他放下孩子及扛在肩上的一袋工具,連氣也來不及喘勻,便焦灼地找人。

“采——宛娘,宛娘!”

無人回應,屋內空蕩蕩的,他尋遍裏裏外外,廚房也找了,就是不見采荷身影。

她真的不見了!

他頓時失神,僵凝在原地,如一尊無生命的泥塑像。

“大叔、大叔?”瑤光搖晃他雙腿。“你別擔心,我娘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很快嗎?會很快嗎?

該不會又遇到什麼意外了吧?他真不該留下她一個在屋內的,他該守著她,寸步不移地保護她。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若是她又出事,他此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開陽惶然,思緒淩亂如麻,心跳狂野奔騰。

忽地,瑤光快樂地揚嗓,手指前方。“我娘回來了!看吧,大叔,我就說娘很快會回來的。”

她回來了?!

開陽聞言,跟著瑤光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瞧。

果然是采荷,她踩著細碎的步履,盈盈朝這裏走來,手裏還挽著一個竹編的藤籃,籃子裏不曉得裝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