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劉甲天家的耕牛被村民誤認為是我繼父劉蒼山藥死的事,風言風語在全村傳開了。繼父劉蒼山昔日的那種“罪惡行徑”再次被村民們所惡化。我什麼也想不明白,父親劉一染生前的一個自私的舉動,帶給我和繼父的卻是漫長的殘酷。如果繼父劉蒼山不是因為父親劉一染當年那種舉動,被冤枉進了牢房,也許,就算死個人也沒人會懷疑到我繼父的身上,可繼父曾經坐過牢的事實是那樣真切,永遠無法更改,說不定哪家死了隻老鼠,都會聯想到我的繼父劉蒼山。這似乎就是現實,隻是我無法預測,現實究竟表現了一種怎樣的實際。
\t原來我是那樣崇拜我的父親,而現在,我對父親不隻是形象認識的轉變,更多的是埋怨和憎恨啊!
\t自從繼父被村民誤會以後,每當我去村小代課,經過村民們的屋邊時,身後總有不三不四的聲音:“他繼父那種沒良心的事都幹的出手,他還有臉去代課,沒把人家娃仔教壞了。”“醜呢,他繼父那樣子沒講良心,他還臉死血的去學校教娃仔,臭蘿卜庵酸菜,壞了個壇子。”我什麼也沒好說的,隻感覺心裏被蟲子咬了個缺口,血流了出來,顯得極度的困惑。每每聽到那些無可辯駁的聲音,我就沒有了代課的坦然,逃似的跑回家裏,蒙頭蓋臉的躲進被窩,讓自己在窒息的邊沿失去思想的清醒,什麼都不去想,一切痛苦卻乘虛而入,侵襲著我的頭腦。那個時候,我的一切意識是不夠清晰的。
\t我去找過劉波倫,想得到他的幫助,劉波倫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也那樣認為他家的耕牛死了的事,是我繼父搞的鬼。他說:“誰叫你繼父曾經坐過牢。”我說:“坐過牢不一定就是個壞人。”他說:“不壞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家的牛反正是無故死的。”我終於就想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良心似乎要反過來講才是良心,正兒八經的講不出良心啊!那刻,我為我的父親劉一染和繼父劉蒼山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良心困惑。還好,我沒能被這種幻覺徹底攪昏自己的頭腦,我還能清醒的認識到,人活著,良心總得講個正道啊!
\t不久後的一天,我去學校的時候,羅校長找我談了話,告訴我一件不幸的事:我被辭退了。這事來得不夠意外,我卻感到有些太突然。這個時候我才有所清醒的認識,命運在不幸的階段,改變的延續隻能是短暫的,是殘酷的。麵對現實,我感到的不僅僅是遺憾,還有可怕,感到這種突然來的是那樣的不夠正常,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是那個在村民們眼裏永遠成了不清不白的“壞人”劉蒼山的繼子,似乎我也成為那個“壞人”形象的延伸。我實在弄不明白,父親劉一染活著的時候,我是“好人”,現在我卻在繼父劉蒼山的“牽連”下,成了“壞人”,我徹底絕望了,分辨不出好人和壞人的本質來。我感到了一次最為嚴重的困惑。
\t我沒能將自己被辭退的消息告訴繼父和母親,我害怕繼父和母親為我擔心的同時,再次承受不幸的打擊。接下來的好幾天,為不讓繼父和母親對我產生懷疑,我和往常一樣,早早的就出去了,卻不再是去村小的校園,而是悲痛地走到父親劉一染離開世界的那個地方,默默痛哭。我相信這種痛哭不是因為父親的離去,而應是父親所遺留的那種不幸所帶給我和繼父的殘酷。但我的這種逃避沒能得到太久的持續,最後還是被繼父和母親知道了。那天,我跑到父親劉一染離開世界的那個地方,正哭著,繼父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麵前:“伢仔,有什麼哭的,你的事我和你娘都曉得了,回去。”我不哭了,卻被繼父的突然出現和他的話,感到一陣劇烈的心酸。我沒有出聲,繼父也沉默了良久。我還跪在地上不動的那刻,繼父給了我一撮煙絲:“來,抽口煙也許就沒事了。”我知道繼父是在安慰我,我接住煙絲,卷了起來,繼父也卷了起來。煙絲在猛烈地燃燒著,一陣微風吹來,煙霧散去,痛苦和不幸卻還在我的思緒裏蔓延,依然揮之不去。天似乎還早,天那邊卻有種天黑的預兆。踏著預兆,我和繼父一聲不響就回來了。
\t我是被學校辭退後的第七天再去的村小,我想把一些屬於我的東西清理回來。準備離開村小的時候,我總覺得有必要見一見易小姿,其實這種想法是從我被辭退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有了,我對易小姿產生著夢一般的聯想。我剛想去,內心卻有些遲疑,我害怕那種意外的結果來得太突然。我還在遲疑的時候,易小姿來了,依然是那樣美麗,那樣令我富有愛慕的聯想。我輕輕地叫了一聲“易小姿”。易小姿沒有異樣的表情,隻是始終保持出一種無法靠近的距離,那種距離從我思想裏生出一種預兆來。她從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我們定婚那天我給她的定情物。她看著我,將東西遞到我的麵前,什麼話沒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著從易小姿手裏接過定情物。意外的結果真的就這樣突然間來了。我思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終於問了易小姿的話:“不可以在一起了?”易小姿似乎早就想好了回答的話,很快給了我答複:“一切都會變的。”說完,轉身走了。那刻,我感覺一切真的在刹那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