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成年的銀毛黑豹紋貓,額頭上有一塊象聖甲蟲似的花紋。它身材勻稱修長,四肢矯健,悠閑地走在人行道上,一路沿著大馬路下坡,再拐上路邊一條台階小道,目標明確地找到一間玻璃門緊閉的小咖啡館。
它蹲守在門前。
咖啡館是一幢經過改造的老式兩層木磚樓,一樓四、五十坪大小,裏麵有張雲灰色大理石吧台和一排琳琅滿目的原色木櫃,櫃裏羅列著各種裝咖啡豆和茶葉的瓶罐;兩三張小方桌搭配幾張小凳隨意擺放。看似簡約,實則古板,並不討人喜歡,因此沒有客人。倒是有一股甜甜的氣味從門縫裏飄出來,誘人神往。門外倒掛的招牌上寫著“貓苑咖啡屋”。
顧名思議,店裏有貓。
三隻銀漸變的美短貓蹲在落地窗前,聚精會神地打量門外新來的貓。很快,店裏又出現一個女人——是這家咖啡館的現任老板符大喬。她左右不過三十來歲,身高不到一米六。烏黑的頭發剪到齊耳長度,襯著柔美的五官。最令人驚歎的是一雙虎目,寶石般熠熠生輝。見門外來了個一聲不吭的不速之客,她好奇地開門,門才裂了一條縫,豹紋貓便大刺刺地往裏鑽。
大喬把它攔下來,它便嬌嬌氣氣的長聲喵叫,貓眼的顏色也由淡綠轉為赤棕,很不高興地看著大喬。仿佛在說,三隻貓都進來了,為什麼我不能進來?
符大喬皺眉。
這間咖啡屋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闖的地方。房子卡在人、靈兩界之間,自帶障目功能。很少有人能看見它,看見、受玄機牽引並拾階而來的人也寥寥無幾。頭頂聖甲蟲的貓不管不顧往裏鑽,頗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說它不怕虎,是因為符大喬並非普通人類,而是靈界執法——夜行者的成員之一。並且,她是虎妖。老虎占山為王,地域意識極強,這座咖啡館便是大喬的“山”。
靈界很大,夜行者卻隻有九十九人,除了少數老妖外,其餘的全是大妖族裏挑出來的年輕菁英。他們的工作是維護秩序。靈界有三大準則:“不可殺人,不可吃人,不可強行奪舍。”隱匿殺人者,與殺人者同罪。雖然靈界中大多不明白準則真諦——妖連妖都可以殺,鬼連鬼都可以吃,憑什麼孱弱渺微好似螻蟻的人就不能動?——但準則就是準則,與天道同威。縱然如此,冒險犯難者時而有之。因此不得不生出夜行者這一執法支係,維護天綱。
世界有“兩界三疆六域九地”之說——人靈“兩界”;天地人“三疆”;仙魔人妖鬼畜“六域”;最後“九地”指人界被劃分為九大塊的地理區域。每一塊“地”都有一個或兩個隻可仰望不可近觀的大妖存在,被稱為地主。符大喬目前所呆的拈市便是“九地”中夔地的一部份。另外散布在夔地的守夜人還有五名,負責協助夔地之主廣覆天尊維持夔地秩序。
大喬沒有從貓身上看出異常。她揣測這孩子剛開啟了靈識,正處於化妖和不化妖的萌芽階段。因此她把小家夥帶進後麵的房間,那兒光照充足,擺放著幹淨的貓糧、水,貓窩和貓爬架。豹紋貓嫌棄地看看貓糧,敷衍地喝口水便爬到貓爬架最高處,懶懶地躺下來曬太陽。
午後陽光正好,適合睡覺。
美短在門口發出委屈的叫聲。大喬連忙安撫:“囡囡乖,它是客人。客人借用一下你的寶座,等它回去了,寶座還是你的。”
豹紋貓掀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便耐不住瞌睡閉上眼睛,鼓脹的肚皮開始緩緩起伏。
大喬被那一眼看得發毛:難道它還準備賴在這兒?她可沒有收留陌生貓的習慣。囡囡一家子都是前代咖啡館主留下來的鎮宅噬元獸,所以才一直留在這棟特殊存在的樓裏。正思忖間,門口又是叮鈴一響。咖啡館的正門上掛有一個小鈴鐺,人一推門,就微微叮鈴。既不吵人又起到提醒作用,十分別致。三隻美短生氣歸生氣,到底還記得這店的招牌是什麼,紛紛走出了休息室。
不一會兒,外間便傳來人和貓各自驚喜的短促叫聲。接著便是翻箱倒櫃的聲音。
大喬一聽聲音,就知道誰來了,她臉上不自禁地溢出笑容。外麵有人先一步脆生生地喊:“姐。”
“在這裏。”大喬笑著走回大廳,正好逮到一個“小偷”。
符小喬,小十一歲的胞妹,明年就大學畢業了,現在正在某公司財務室實習。和姐姐不同,符小喬長發披肩,長手長腳十分清瘦,她長相隨了母親的柔美,身高卻隨了父親,看著比大喬更加賞心悅目,象個模特一樣亮眼。兩姐妹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並沒有住在一起。小喬平常寄宿在學校,隔三岔五會來姐姐這兒搜刮一堆咖啡豆回去。見姐姐從裏間出來,符小喬暫停搜刮,抬起頭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