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分家(1 / 2)

大齊隆僖十四年冬,京都一連下了三天三夜的雪。因是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京都人皆有幾分惶惶,然廣安寺得道高僧普濟大師,卻道這是百年難得的祥瑞。

果不其然,豎日宮裏纏綿病榻多日的老太後竟能下床,而又在同一天,北方傳來捷報,因這場大雪,一直與大齊僵持不下的北地臨潢府牲畜凍死過半,已決定投降,不日和談使者便會抵達京都。

雙喜臨門,龍心大悅。

位於朱雀大街盡頭的忠義伯府卻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當家老太太病重十餘天,已進入膏盲之態。

銅雀苑正屋內,燭火忽明忽暗,燈芯時不時爆發出劈啪之聲,已然是油盡燈枯之勢,映在薑菀的臉上,但見她黛眉緊皺,心想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時一個身著淺紫色夾襖,年約十五六歲的丫頭眼明手快地換了一盞新的蠟燭,屋裏頓時又亮堂了許多。

薑菀眉頭微舒展,油盡燈枯又如何,事在人為罷了。

隱隱地外麵傳來吵鬧聲,薑菀推開門去,見幾個小丫頭靜默一邊,誰都不敢出聲,她掃了眾人一眼,老太太的陪房崔嬤嬤並不在,便指著一個身著淺綠色夾襖的丫頭問道:“點翠,崔嬤嬤人呢?”

她是老太太院子的四個一等丫頭之一,去年剛認了崔嬤嬤做幹娘。

點翠應聲出來,低頭道:“回三娘子的話,二太太跟三太太在前廳吵得不成樣子,嬤嬤出去勸了。”

聞言,薑菀眉頭皺地更深,“有這等事,為何不第一時間來稟報我?”見丫頭們都不說話,她又道:“可派人去找二叔三叔他們了?”

“回三娘子的話,二老爺跟三老爺人也在前廳。”

點翠回道。

強壓下心火,薑菀又問:“可知道這次是所為何事?”

“是下午三太太發現大少爺是三少爺用度的兩倍,所以才跟二太太鬧。”

這回是映紅出來回答,她也是老太太銅雀苑裏的一等丫鬟。

忠義伯府薑家上一輩一共隻有三個男丁,且都是嫡出。老大早死,隻留下薑菀一個嫡女,老二老三子嗣也不豐厚。老二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女兒是庶出,而老三有二子一女,一個兒子是庶出,且是庶長子。

映紅所說的七少爺喚作薑明軼是三房嫡出,今年隻有七歲,而大少爺叫薑明軒是二房嫡出,今年已經十九歲正在太學上學。兩人用度不一樣也是常理,隻是三太太為人跋扈,但凡是二房有的,她三房絕對不能少,常年累月因為這種事情爭執不休也不是第一次了。

如今老太太病中,她們就更加肆無忌憚,也是因為老太太還在病中就都想趁著府中無人做主,幹脆分家。

“可有說什麼?”

薑菀問映紅。

映紅支吾了一下還是說:“二太太跟三太太的意思似乎是要分家。”

薑菀聽後大為光火,祖母一生要強,二叔三叔是一母同胞,若是她醒來知道他們竟然趁著她病中就分了家,豈不是要被活活氣死。

這家不能分,至少現在不能分!

思及此,薑菀忙吩咐:“映紅你留下來照看祖母,有情況立即稟報,點翠你隨我去前廳看看。”

一行人到了前廳,還未進去,便已經聽到一陣吵鬧聲,花廳外麵更是丫鬟仆婦圍滿了一群,裏頭主人吵得鬧哄哄,外頭丫鬟仆婦議論地也是鬧哄哄,偌大的花廳簡直不成樣子。

點翠嗓門大,如今又有薑菀做後盾,立馬叉腰扯著大嗓門說:“都是在做什麼,是要翻天不成?”

正竊竊私語的丫鬟仆婦們回過頭看到點翠,有膽子大的人想要反駁待看清點翠身後站著的是薑菀立馬就蔫了,紛紛行禮:“三娘子好。”

薑菀也不願去看他們,隻輕輕道:“畫屏,你去告訴陸管家,凡今日在這花廳不當值者全部罰去兩個月月例。”

畫屏是薑菀身邊的大丫頭當即點頭,待薑菀走過,人群中有個管事媳婦不屑道:“神氣什麼啊,老太太要真一死,她就什麼都不是。”

旁邊的小丫頭見此,疑問道:“三娘子不是自小就定了傅家二爺了麼?”

那管事媳婦見此,又壓低了聲音:“三娘子是長房嫡出,可無父無母的長房嫡出,嫁出去沒娘家依持不說,就是一般人家也不會要她這種無父無母的,命太硬。”

幾個臨近的小丫頭一聽,深以為然。

薑菀來到正廳,就見裏麵一群平日裏修養極好的貴人如今都是麵目猙獰,心裏隻剩下感歎。

薑家祖上是醫藥世家,當年薑老太爺一路贈醫施藥給大齊太祖皇帝,待天下大定,太祖皇帝便授予忠義伯的爵位,並總領太醫院。薑老太爺死後,薑大老爺亦是子承父誌總領太醫院,薑家也算不錯,卻不想,才區區十年,便是如此沒有規矩。

“三娘子!”

崔嬤嬤見到薑菀頓時鬆口氣,如今老太太病重,顯然她這個老嬤嬤說話也沒有什麼分量了。

薑菀衝著她點點頭,“嬤嬤且先回銅雀苑吧,祖母醒了若是看不到嬤嬤,心裏定然會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