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一戶的院落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喧嘩聲,隻有三三兩兩的牛羊閑散地咀嚼著金黃色的秸稈和麥草,聽到汽車聲後紛紛揚起頭來,一邊繼續咀嚼著甘草,一邊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駛過的汽車。
隊長首先下車,走向盡頭處的一座瓦房。
不一會,瓦房裏走出一個高鼻深目的男人,張開雙臂熱情地與他擁抱。
隊友們相視一笑,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總算可以睡在有屋頂的地方了。
連日來的風餐露宿,令他們對溫暖的房間與熱騰騰的主食格外向往。
哈薩克族熱情好客。他們說:“祖先的一部分遺產是留給客人的”,所以,凡望門投宿的旅客,不論那個民族,認識或者不認識,均熱情迎候,竭誠相待,黃昏定要勸客留宿,而且還精心喂養客人的乘馬,第二天熱情送行。
牧人認為:如果在太陽落山時放走客人,是一件奇恥大辱。
夜色/降臨,牧民們圍著篝火,唱著歌跳著舞,迎接來自遠方的客人。
沈放坐在火堆旁,哈族酒並不算烈,還混合著濃濃的馬奶香,但在如此熱烈美好的氣氛中,他已微微有些醺了。
一個醉漢撲上來,吵著要和他拚酒。他笑著推開了,拎起酒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昏昏沉沉中,似乎聽到隊長遠遠地罵了一句:別走太遠!
他傻傻地笑了,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村莊外的白楊林。
穿過窄窄的樹林,就是天山綿延起伏的雪線。
雖然是夜晚,但在滿天星子的照耀下,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啊……美麗的天山,他曾在這裏生活過無盡漫長的歲月,卻鮮少走下山,從這個角度欣賞她的樣子。
低啞的笑聲盤旋在喉間,變化出一串破碎的呻/吟。
無論是雪伯還是沈放,都是一路貨色。擁有的東西,從不知道珍惜……直到徹底失去,才開始無謂地後悔。
十七年了……他尋找那人的腳步,已經走了整整十七個年頭了。
無論繁華都市,還是窮鄉僻壤,甚至中華版圖上找不到的地方,他都找遍了。
就這樣尋找著、尋找著,他有時甚至想不起尋找的初衷,僅僅循著本能繼續向前走。多少次,在野外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危機與災難,幾乎憑著一腔執念才撐到了現在。
似乎尋找,已經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與血肉相融,再也不可分割。
在外人的眼裏,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資深驢友。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失去了靈魂的某一部分。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這是第十七年了……他還能繼續堅持下去嗎?
西門……你到底在哪裏?
他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將身體蜷成一個團。
眼眶裏有溫熱的液體湧出來,遠方漂亮的雪線變得扭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