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年,身為一名海軍少校,已經是美國國籍且擁有醫學博士學位的保羅·羅格德,也就是皮爾托的曾曾曾祖父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他似乎從未適應軍旅生活,軍裝常常令他局促不安,但他卻是個道道地地的勇士,一位與死亡搏鬥的勇士。

然而,一九一八年的九月中旬,死亡以前所未有的架勢出現在他麵前,費城醫院的院子裏擺滿了一排又一排的病人,很多人渾身是血,死狀可怕而奇特。

這些血不是外傷所致,大部分是鼻血,有些水兵還咳血,另一些人耳朵出血,有些人咳得非常厲害,死亡後的屍體解剖顯示,劇烈的咳嗽甚至導致他們的腹肌和肋軟骨撕裂。

還有很多人手劇痛折磨而發燒、亂說話,幾乎所有尚能交流的人都抱怨說頭疼,就好像有人在他們眼睛後方拚命將一根楔子敲進腦袋似的。他們還覺得身體劇痛無比,甚至連骨頭都快痛斷了。

有幾個人還嘔吐。最後,一些水兵皮膚顏色出現異常,有些唇邊或指尖發青,還有少數幾個人渾身發黑,以致於根本無法分辨出他到底是白人還是黑人。他們看上去幾乎就是黑色的。

躺在院子裏的這些病人使保羅·羅格德深感困惑,同時也讓他冷汗直流,這種疾病已經爆發性地蔓延開來了。

醫院沒有空床位了,海軍方麵將數百名病得更厲害的水兵送往費城的市民醫院,水兵和市民醫院的工作人員開始在海軍基地和市區間往來穿梭。與此同時,患者們開始被送往全國各地……

保羅·羅格德認為,這是一種流行性感冒,盡管它與以前所知的所有流感都不一樣。

人們無法確證流感病毒是由來自堪蕯斯州哈斯克爾縣的某個人帶到福斯頓軍營去的,但有強有力的間接證據。

一九一八年二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哈斯克爾縣的尼爾森等其他一些也許未在當地報紙留名的人被征召入伍,從“重流感”正在擴散的哈斯克爾行進到福斯頓軍營。

他們可能是二月二十八日到三月二日之間抵達的,而部隊醫院首次開始接納患流感士兵的日期是三月四日,這個時段恰好同流感的潛伏期相吻合。三周內,福斯頓有一千一百人因病重需要住院治療。

福斯頓出現第一個病例後兩周,也就是三月二十八號,喬治亞州的福瑞斯特軍營和格林利夫軍營也顯露出了流感侵襲的跡象,兩個軍營中都有一成士兵請病假。接著,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其他軍營也相繼爆發了流感。

那年春天,三十六個最大的軍營中,有二十四個經曆了流感的浩劫。全國五十五個大城市中的三十個也因流感導致的“超額死亡”人數到達頂峰,而經曆了黑色四月。

可那場疫情,如多米諾骨牌一樣,迅速擴散向全球。

疫情在全國爆發後,流行病學家們著手調查美國軍方和平民的健康記錄,想要找出早於福斯頓疫情爆發的異常流感活動的任何征兆,但他們一無所獲。法國曾在冬天有過幾次局部性流感爆發,但並未蔓延,還隻是地方性疾病而非流行病。

歐洲首次非比尋常的流感突發於四月初,出現在布雷斯特,那正是美軍的登陸地點,布雷斯特的法國海軍司令部突然癱瘓,疫情從布雷斯特迅速向周邊地區擴散開來。

法國軍隊在四月十號出現第一個病例。流感在四月底襲擊巴黎,幾乎在同一時間,疫情波及意大利。英國軍隊的第一個病例發生在四月中旬,隨即疾病爆發。五月,僅英國第一陸軍就有三萬六千四百七十三人入院,病症稍輕的病人有數萬名。六月,軍隊從歐洲大陸回國時,又將疾病待到了英國,四月下旬,德國軍隊也突然流感。

與此同時,這個病毒在西班牙獲得了名字。事實上,五月之前的西班牙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