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村裏最年老的長者,是十二年前遷來此地的。可憐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在亂軍中喪命了,幸好還有孫兒陪伴,還可衣食無憂。他難過?也許是因為又在想兒子了吧。
“兒子麼?逆子,想他何用!”老人心中暗罵,口中喃喃,好像在念叨“汪”字。他皺起眉頭,似乎陷入了回憶的痛苦中——
姓什麼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是個代稱罷了。我恨父親、恨孝成皇帝,我恨劉姓世家,為什麼她一個弱女子,你們卻這樣容不得她,得到了她的人卻又不給她幸福,那抹哀怨、孤單的眼神我永遠都忘不了。已經貴為皇後的她,坐在殿堂之上,卻是那樣的不開心,如果她是我的,我一定不會讓她露出那種眼神,我要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一別三年,她果然還記得我,隻是,我們已經無法再相認了……怡菲,飛燕,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劉嘉,已經死了;王嘉,不過是屈辱、苟活的軀殼。王莽篡位,推翻劉氏王朝,我竟然一點都不難過,他要符命是麼?我第一個獻給他。所有的劉氏宗族全部被貶為庶人,隻有我得賜以王姓,依然封王封侯。
丟棄祖宗麼?不知廉恥麼?劉家給我了什麼,王位麼?不過是個傀儡王罷了。母親嫁給父親,她從來沒有笑過,如果沒有我這個兒子,她恐怕早就被廢了吧,無情的父親!可是母親,兒子為了您,親手送走了她,您知道我有多想隨她而去麼?為了您,我留下來了,可是您又對我做了什麼……
張放,他竟然得到了她的心,可是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這點我和他一樣,其中的無奈,隻有我明白。她走了,他也跟著去了,隻有我還在這裏茍延殘喘。我不甘心啊,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有關她的東西,我也想要擁有一次。玉佩,是的,我得到了它。
張放的兒子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孝子,老爹才剛死,他馬上就把這無價之寶獻給了王莽,如果不是為了這塊玉佩,我又怎麼會忍辱向王莽這個竊國賊投誠呢?王位,我一點都不希罕,那些在背後罵我無恥的宗親,有幾個不是因為眼紅這個爵位之人,你當他們真的喜歡那個已經腐朽不堪的王朝嗎?笑死人了!
我身為劉氏宗族,向一個篡位者投誠,王莽是欣喜無比的。對,我就是要他信任我,我要接近他,才有機會得到這塊玉佩啊……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一天終於被我等來了。
那是新朝地皇四年,綠林軍攻入長安城,王莽見大勢已去,自刎於未央宮漸台,我取了玉佩便速速離開,隻便宜了杜吳那小子取綬邀功。王莽此人,果然才思敏捷、聰明過人,令我十分佩服,他推行的新政,哪一樣不是開創先河之舉——土地國有,禁止奴隸買賣,實行專賣,征收一切所得稅……可惜,他操之過急,國本根基不穩,加上連年天災,人民生活更加困苦,劉氏宗族振臂一呼,天下響應,唉……
新朝覆滅,漢室中興,可惜我再也無法回頭了,左右不待見,這裏就是我終老之地啊……
♀思♀兔♀在♀線♀閱♀讀♀
原來這個古稀老人正是當年的廣陽王劉嘉,為了躲避朝廷追查,而隱姓埋名混跡民間。天下大亂時,兒子稱自己是劉氏後人,不顧他的阻攔,參加了起義軍,卻戰死殺場,還差點害他暴露身份,他早已當自己沒有這個兒子了。說兒子是不孝子,可他呢,應該是大大的不孝才對。
劉嘉眯起眼睛,將玉佩對著西下的夕陽看了看,慢慢地他移開擋在眼睛前麵的玉佩,拚命地睜大眼睛,看著前方,一臉的驚詫。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手向前抓去,空空的院落裏什麼都沒有,他撲倒在了地上……
後院正在煮飯的孫子汪宇聽到聲音,跑出來一看,老祖父趴在地上,右手拚命往前伸著,口中“謔謔”有聲。順著他的手望去,地上一枚晶瑩的玉佩在夕陽下泛著冷光,汪宇趕忙把玉佩撿起來,遞給祖父。
劉嘉在汪宇的懷中滿意地閉上了眼睛,汪宇隻道祖父又在思念祖母,而他終於隨她而去了,這塊玉佩是他們的定情信物,於是它成為汪家以後世代相傳的家傳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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