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啊,就像是當初他把刀捅入她身體的時候的感覺……

“明白那種世界都變得灰暗的感覺麼?”——她明白啊,就像是她聽到那些個完全脫離了常識不合理的感覺……

“了解那種攥緊在手心說要好好保護的人和事在自己轉身的瞬間支離破碎的感覺麼?”——她了解啊,就像是那個時候她聽到自己珍惜的家族血流成河的感覺……

“由香裏……別再嚇我……”黑發青年緊緊地摟住她,然後一點點收緊自己的臂膀,禁錮了她的身體,身體上本就遍布了傷口的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在吱吱咯咯地作響,“活著好不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

“由香裏……”他一遍一遍地呢喃她的名字,兩人的臉頰輕輕磨蹭著。

“呐……阿武……”眼裏的溼潤似乎已經幹涸了,就算她現在睜眼也不會有液體淘氣地流出來,側頭,將眼眸對準窗外那彎下弦月,“你知道麼,蒙蒂斯長老在最後臨死前想要告訴我什麼……”

“……”

“雖然那個時候我阻止了他最後的話,但是我其實已經猜到了啊,他想說什麼。本來以為可以這樣自欺欺人一輩子的,但是後來卻依舊忍不住去查了……所以才會知道所謂的‘真相’……”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鬼已經告訴我了,所以你……”

“不,你不知道。”她的聲音陡然間尖利起來,輕而易舉地撕開寧靜的表皮,露出那層皮子下麵的殷紅與白骨森森。

“就像你剛才問我的那些東西!你也根本就不知道持續了三年的仇恨到了最後卻發現自己恨錯了人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的執著和自己的堅持在瞬間被否定的感覺!不、不光是否定不是麼?因為我根本是被白蘭耍的團團轉啊!根本是被戲弄著啊然後像個傻乎乎的小醜一樣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啊!還可笑的以為自己可以報仇,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的世界在當年聽到澤田綱吉背叛的時候崩塌了一次,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來構築一個屬於複仇的新世界,然而當這次我的世界重新崩塌的時候,我隻用了三分鍾時間,重鑄可笑的,自不量力的世界……但是都這次沒等到三個月,卻發現自己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呐,阿武……”

“我來!”

“什……”瞳孔微微地放大,然後感覺到下顎處被一個用力扳正,對上那張俊朗充斥了幾分滄桑的,年輕劍豪的臉。

“我說,我來!我來幫你重建你的世界!我們倆的世界!”一字一語,堅定而緩慢地從那張口裏說出來,她的下顎傳來的陣陣疼痛說明了那人的手勁到底有多大。

“我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如果你的世界已經毀滅到無法重建,那麼,我就把我的世界分你一半!”

傻傻的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少年說出來的話,但是她卻莫名地感覺到了一股心顫,那種顫唞一點點地蔓延,充斥了整個身體,到了最後,抱著她的黑發青年都能感覺到懷中人的那種不正常的震顫。

涼如湖水的月光在頭頂的月亮一點點攀爬到頭頂的時候,一點點從房中溜走,隻有在窗台上還餘下一些涼光,窗棱在邊沿投下濃黑的陰影,冷而僵直的感覺。房間東北角的落地式鍾表鐺鐺鐺的響了三下,現在是淩晨三點鍾……

“別傻了,山本武……”她輕輕的歎息,說不盡的嘲諷,對象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你是彭格列的雨守,麵對我這個親手‘射殺’彭格列十代目的人,就算你容得下我,整個彭格列也容不下我。”

“阿綱沒有死……”

“所以我說……什麼?!”咋一聽到的話語無法被大腦消化,使勁想要從對方的話語裏挑出一個自己聽錯或者對方口誤了的提示,但是最終卻是失敗。

“阿綱他沒有死。”山本武重新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這無疑是給她當頭一擊。

“不可能!”眉頭在瞬間皺緊,“我親手開的槍,然後親眼看到他在我眼前斷氣!”

山本武小心地鬆開懷抱,讓她靠在床背上,開始慢慢對她敘述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關於十年後現在澤田綱吉的布局,關於十年前的少年們的努力和奮鬥,還有關於彩虹嬰兒們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

“這麼說,因為我是死在白蘭設定的總部爆炸中,所以才會又活過來,但是其實已經是死過一次了是麼?”

“是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還會保留著關於白蘭的記憶,照理說除了我們應該沒人能夠記得這些事情的詳情才對……”這一點確實是值得探究的地方,但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現在,他們也都知道探究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