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雲縫裏鑽出來,在大雪堆積的地麵上照出一片刺眼的亮白,幾個孩子在村邊的屋簷下敲打著冰淩,留下無憂無慮的歡聲笑語。
王家大院裏,珍珠和武館師兄弟們在打掃庭院。王幟騎著馬從村口的官路上拐進村道,一直等在村口的老村長迎上前去:“幟,怎麼樣了?”
“叔,沒事了。”縣衙已經發了海捕文書捉拿兩個逃犯,大春的事隻字未提。
老村長吧唧兩下嘴:“有錢就能辦事,這世道……壞了!”
王幟和老村長告辭,剛走到家門口,想了想又轉身朝老村長家走來。老村長疑惑地看著他。
“叔,”王幟尷尬地咧了一下嘴,“您知道我是怎麼到王家村來的嗎?”
老村長看了他一眼,端起酒壺抿了一口小酒,說起三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王全義從村頭的路口抱著那個幾個月大的小嬰兒走進王家大院時的情景。
王老太太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孩子愛不釋手,當場在王家村數百口人麵前收養了這個孩子,並舉辦了隆重的生日宴。
“當時母親沒有問問孩子從哪裏來的嗎?”
“這種事隻要親生父母不找上門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知道,在咱們這種地方,窮人家養不起孩子就偷偷把人送到富裕人家的門口,也是希望孩子有口飯吃,給孩子找條活路,誰會去追根究底?這麼多年,從來沒聽人說起過你親生父母的事,也沒有人來找過你,”老村長用一雙久經曆練的眼睛看著他,“幟兒,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來了?”
“沒有,我就隨便問問。”
“你娘啊,這一輩子……心累心苦,也不容易,走了,就解脫了。”
“叔,那個伍娘的事您清楚嗎?”
老村長想了想,“這事大家都知道,那姑娘十來歲就跟在你娘身邊,兩個人好得跟自己家姐妹一樣,後來戚將軍收了她做小妾,據說還生了個孩子,把你娘的心傷透了,你娘因為這事一氣之下就離開了戚家,那些年她過得太難了。哎,姐妹之間好的時候什麼事都是掏心窩子的說,最後也是往心窩子上捅刀子,你娘這幾十年就是過不了這個坎。”
“您認識那人?”
“不認識,沒回過蓬萊,”老村長想了想,“不過王全義應該認識,他不也是在戚家軍當差的嗎?你問問他。”
“他也在戚家軍當過差?”
“聽你娘說過,說是在兵營裏養馬,這人沒什麼本事,但本份,脾氣好,將軍過世沒多久就找到蓬萊來了,一直在你娘身邊侍候,是個可靠的人。”
王幟從老村長家走出來,走進武館,武館裏空無一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王幟在武館裏轉了一圈,把院子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合上武館大門朝家中走來,遠遠地看見王全義站在院子門口,一看到王幟走過來,王全義想要躲進門去,又猶豫著迎了上來。
王幟看了王全義一眼,兩人相跟著朝王幟的屋裏走來。
王全義一進屋,王幟隨手把門扣上。王全義看了他一眼,低眉垂首而立,象一截枯木杵在屋子中間。
“王叔,四十年前,你從黃花城來到母親身邊,這四十年裏,母親和王家上上下下都待你如自家人,我是怎麼來到王家的,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王全義撲嗵一聲跪倒在王幟麵前,“少爺殺了我吧,是我害死了老夫人!”
王幟一皺眉頭,“你究竟做了什麼?!”
王全義呆呆地看著王幟,“我不能說……”
“不能說還是不想說,不敢說?!”王幟從桌頭拿起刀箍,“你知道這刀的來曆吧?”
“是將軍的刀。”
“既然知道,那你應該清楚你麵對的是什麼樣的後果,這刀可以斬殺戚家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少爺,你不要問了!我不會說的,是我害死了老夫人,是我對不起王家,對不起老夫人!是我錯了!可是我沒有辦法……”
王全義痛心疾首的樣子讓王幟心情越發的沉重起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跟自己的親生父母有關,“你是不是認識我的親生父母?!”
“少爺!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我賠老夫人一條命!”王全義說著就衝牆上撞了過去。
王幟一伸手一把抓住王全義,忍住心頭噌噌往上冒的怒火,“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少爺!”王全義全身篩糠一樣噎嗦發抖,“你不要問了……我不會說的……”
從院子外麵走進來的珍珠和小山他們,遠遠地聽到王幟屋裏的動靜,大家急忙跑過來,珍珠趴在窗戶上,“爹,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師傅!”小山和大夥兒站在走廊外麵,焦急不安地聽著屋裏的動靜,竊竊私語。
王幟看了王全義一眼,“你先回去吧,王叔,在我去黃花城之前,希望你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跟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