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小姐,那隻老鼠捉到了。”一名身穿墨綠色斜襟團花小羅裙,梳兩隻包包髻的丫鬟,向斜斜倚在水榭欄杆上的玄衣散發女子稟報。
一襲絲質玄色素襟長袍的女子聞言,並未回頭,依舊望著水榭外寬闊池塘中隨風搖曳的綠荷,良久,她悠悠太息。
“夏曉,這一池的荷,今夏,開得格外別致。”清朗的女聲淡淡說,不嬌不柔,冷冽如一陣風。
丫鬟夏曉的視線也望向了一池荷花,總覺得小姐這話裏,別有含義,然而以她的資質,絕參不透話裏的另一層深意。
玄衣女子複又歎息一聲。
“往年,春知都會采數片荷葉,做荷葉蒸雞來吃,香味四溢,引得府中上下一幹人等無不食指大動,恨不能留住這一夏,再不讓時間往前行。那是何等快活無憂的日子啊!可惜--”玄衣女子本已清冷的嗓音更形低沉。“今年,隻怕是吃不到了。”
“小姐!?”夏曉輕聲低呼,小姐,莫非一早已經知道今日將會麵對什麼?所以從昨夜至今晨,小姐的臉上,就再未展過一絲歡顏。
“把人帶上來,莫傷了她。”終於,玄衣女子低聲吩咐。
“是。”夏曉銜命而去。未幾,她又同一個著黃衫一個著白衫且年紀相仿的丫鬟,押著另一個神色驚惶簪搖發落的粉衣女子走過回廊,穿過石拱橋,停在水榭外的石級前。
“小姐,春知已經帶到。”夏曉心痛地說。
“夏曉、秋悉、冬諳,退到十丈外。”玄衣女子曼聲道。
“小姐!”三名丫鬟不讚同地齊齊喚她。
“沒關係。”她知道丫鬟們不放心她同春知獨處,可是,她仍想替跟隨了自己十六年的、親如姐妹的婢女留一些尊嚴。
“是。”主子發話了,三個丫鬟再忠心,也還是退到了十丈外的岸上。
一時之間,水榭內外,隻得兩主仆遙遙無語。
末了,玄衣女子收回注視荷塘的視線,轉身麵對一臉惶恐一身狼狽的春知,細細將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想看清楚她此時此刻的內心。可惜,玄衣女子微不可聞地輕喟。跟了她十六年,卻仍抵不過一個外界的誘惑。
“告訴我,值得麼?”
春知的臉色刹時蒼白如死。如果小姐問她“為什麼”或“怎麼回事”,她還有機會為自己解釋辯駁,可,小姐隻是問她“值得麼”,說明小姐早已經了然於心,隻等她自己向小姐自首,亦或一如今日,被捉個正著。那她還說什麼?當場被逮,她便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春知,你七歲開始跟在我左右,同我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讀書一起習武。我自認不是苛薄下人的主子,然我誠心待你,亦抵不過一個誘惑。罷了,你隻要肯說出在後麵指使你的人是誰,我便送你出府,從此不再追究。”
“真的?”春知臉上終於有了一線希望。
“去留隻在你的一念間。”玄衣女子許諾。
“好,我說!”春知似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是蓬萊幽境的主子。”
玄衣女子勾起一個冷冷的笑容,眼裏卻是深沉的痛心疾首。
“既然如此,就把你送去蓬萊幽境給沈幽爵罷,畢竟你替他做了那麼多事。”她斂下眼睫,再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小姐!求你不要送我去蓬萊!”春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會殺了我。”
“春知啊春知,你到了此時此刻,仍不肯說實話。”她的聲音更形冷清,是失望,亦是無奈。“蓬萊幽境嗎?那個隱身在你背後的人,倒也真會栽贓嫁禍。他當我是什麼人?不分青紅皂白就信了你,上門去找人理論?你跟了我這許多年,竟也還不了解我麼?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