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像蓋了鐵皮一樣重,身體又像塞著棉花般使不上力氣。我醒來時,正有人扶著我在喂我喝東西,本能地抿住唇抵住那冰涼的碗沿和溫熱的液/體,但還是免不了嚐到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端碗的人感覺到阻礙,忙將手中的碗拿開,聲音在耳邊飄飄渺渺,我混混沌沌的神識虛無了大半天才撲捉到三個字:“……你醒了!”

我費力撐了半天千金重的眼皮,這才半睜著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的輪廓,嘴唇無意識地動輒幾番,那人湊近了點,問道:“你想說什麼?”

折騰半日,似乎終於吐出了個單薄的音節。那人將我輕輕靠在一堆軟枕上,走開幾步,有潺潺的倒水的聲,再回來時,一杯帶溫的水觸到幹涸的唇邊。我如久旱逢甘霖的人大口大口咽著唇邊的水,入喉雖帶著刺/痛,但真真猶如一泓清泉注入幹涸已久的土地般,整個人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但那人卻不肯讓我喝得太爽快,一邊護著杯子一邊扶著我一邊還在不停道:“慢點兒慢點兒,沒人和你搶啊,別嗆著了!”

我稍作緩和,感覺恢複了些氣力,張著嘴巴磕磕巴巴半晌才磕出一聲“小韋”,聲若細蚊不說,喑啞的嗓音連我自己都嚇一跳,這是我的聲音?怎麼像入冬時節腐朽的枯木發出來的?

小韋嗯了一聲,幫我掖好被子,試了試藥溫,低聲道:“藥涼了,我再去煎一碗。”他走的很急,待我能看清他時,至始至終他都沒看我一眼。

我懨懨地躺著,神思清醒了才感覺到身心俱疲帶來的後勁令人動也不想再動一下。

小韋衣不解帶地又照料了我半個月,此外再無他人,整個房間除了自己的呼吸還是自己的呼吸。偶爾小韋送藥過來,也隻是提醒我藥燙了或涼了,喝水別喝得太急,僅此幾句不再有他。感覺我這一趟病來的讓我和小韋之間生分了不少,隱約又覺得,其實他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卻又憋著什麼也不說。

我的病如此反反複複半個月也就痊愈了,小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今天他送藥進來,我發覺哪裏不一樣了。仔細一看才知道他遮遮掩掩的眼眶,是紅的。

我照例就著蜜餞入口,默然地把藥喝完,在他接藥碗的同時,緊緊握住碗不動,他慣性地抬起臉。我看著他明顯用水短暫敷過的微腫眼眶,道:“你這是怎麼了?”

他嘴巴緊抿,別過頭去。

我勉力撇唇一笑,“小韋,我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可是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成是我的弟弟。如果連你也這麼對我,那我在這裏就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小韋的眼眶又微微紅了,眼睛望了別處,輕輕吸了吸鼻子,再回過頭來看我時,眼睛裏蒙著些許水汽,卻一直在撐著。

“我也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姐姐啊,可是嵐姐,你若真把我當成弟弟來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這幾天我一直在等你開口,等你開口問我為什麼你病了這麼久公子卻一次也沒來看過你。可是你卻什麼都不問,公子也什麼都不說。那一次你醒來覺得藥苦,我不過是在劉叔麵前提了一提,第二天廚房的藥鍋旁邊就多了包蜜餞。”

“連小韋這麼笨的人也想的到能對嵐姐你事無巨細的除了公子,整個洛陽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公子說,女人心不懂不可亂猜。嵐姐你想什麼,小韋猜不到也不敢亂猜,可是小韋能感覺得到嵐姐你也是喜歡公子的……小韋實在想不明白了,事情……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