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完成了自己的死亡設計以後,我頓時覺得輕鬆起來,我像給自己的生命設定了倒計時,知道會發生什麼,怎麼去麵對,一切變得十分自然。這麼說吧,我做了最壞的打算並坦然地接受了死亡將至,而此後我的病情有一點轉機,有一點比預料的好,我都會欣喜和歡慶,我活在我賺來的日子裏。這大概是先哲所說的“死而後生”吧。
在我離崗去上海治病之前,館裏開了一個全體人員參加的會。許誌群代表局裏來參加,剛任命為副局長的他分工管殯儀館、墓園。他宣布在我治病期間陳喜國主持館裏全麵工作,喪儀服務公司由竇亞協助陳喜國管。他強調這是經我建議,局長辦公會通過的。
許誌群總結了一下他下屬單位的工作,說館裏現在變化很大,有新氣象、新起色。喪儀服務公司搞得風生水起,一條龍的服務落到實處,造福了死者,和諧了社會。
他鼓掌幾下,說我這個館長做得好,做得比他好。他又鼓掌幾下,想肯定這一點,大家跟著鼓掌了。
接下來是我發言,我說我隻是去做“休假式治療”,有一部分人能聽懂,竇亞和伊春娜笑了,他們笑得不自然,看得出是附和我的幽默。
“我真的會把這次當成休假,去上海多好啊,許多年不去了,還是上次結婚時去買東西的。這次是機會,能多輕鬆就多輕鬆、能多愉快就多愉快,能花多少就花多少錢,現在不缺錢,比過去闊綽多了。”
有人為我所說的話笑,大家也就跟著笑了起來。
“我會回來的,希望到時大家能給我做一個很好的工作流程,10分的那種。”
大家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說:“你們做不到啊?對我可要一視同仁哦。”
大家沉默無語。
我說:“我這是利用職權,做一次利己的工作安排,拜托大家!”
我想說的話說完了。我希望大家說兩句。
雍大貴說:“你要是還想管我們工作的話,我希望你像許館長這樣做大領導回來;你要是不想管我們,至少在竇亞他們退休以後再來。那時殯儀館做個牌子歡迎你光臨。”
竇亞說:“館長你50歲、60歲的生日都到館裏來過吧,像祖館長那樣,我們為您慶祝。”
李芸說:“我還沒有做過生日宴會的司儀,您要給我一個機會。我現在的普通話考過四級了,能夠勝任。”
許誌群說:“荀館長這是革命的浪漫主義,如此而已。他群眾基礎比我好,做過很多的實事。火化機前頭,有尊重、愛戴他的活人,火化機後頭有尊重他的死人。”
陳喜國說:“許副局官腔也說得比別人好聽,我說句大實話,荀館長這麼個病死不了。”
曾萍說:“就是,就是,我們有經驗,不怕死的人命硬。”
……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眼裏噙滿淚水,我悄悄地擦了,不想讓人看到。
散會後,我見竇亞跟著我,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沒有。我說沒有什麼事就幫我一個忙,我想在殮葬間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