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後。車間會議室。
車間有七八十號人，除了當班的，幾乎都來了。個個穿著入時、漂亮，像過節一樣。惟獨老顏頭穿著工裝走了進來！
開會的議題，海選一名“安全標兵”。
以前，選標兵，往往受名額限製，都由主任高大炮欽定。這次改了章程，非要海選不可。
工人們把“目標”鎖定老顏頭。他是油庫保管員，20多年沒發生過火災，油庫是本行業的“先進防火單位”。
偌大的油庫，存有機油、柴油、汽油……或許他太敬業，地上連個油星兒都看不著，更別說帶進煙火進庫了。
說句實在的，老顏頭是個煙民，煙抽得凶。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寧可飯不吃，也要抽上幾口。兒子在外地工作，每每回家，總要給他帶回幾條雲煙、大中華。兒子叫他在家裏抽，別帶到油庫去，千萬別違章。
老顏頭自打當上油庫保管員，太受限製了，在油庫不興動一顆煙。盡管他憋得難受。
今早，他起來後，一連抽了四顆煙，好像把當天的“任務”完成似的，連剩下的煙蒂也不肯扔掉。這不，他用兒子給他買的翡翠煙嘴，將煙蒂一一抽完。
驀然，抬頭看表，皺臉痙攣了一下。時間不早了，老顏頭草草地吃了幾口飯，竟鬼神差地把翡翠煙嘴揣進了工裝兜裏。匆匆上班了。
會議室煙霧繚繞。有的被嗆得直咳嗽。
有五六個老煙民，皆因是下班時間，從衣兜裏掏出煙來，抽個沒完沒了。
車間明令，崗位上抽煙，非但罰當月獎金，還要追罰200，真夠狠的，誰願挨罰呀。
老顏頭坐在最後一排，他旁邊是二胖子，悄聲對老顏頭說：“師傅，這回你當安全標兵，請客別忘叫我，我可投你一票，嘻嘻——”
老顏頭斜睨他一眼，輕輕搖搖頭，意思說，我哪能當什麼安全標兵呀？
海選“安全標兵”，這車間可是頭一回。老顏頭被提上了名。
今天邪了，是老顏頭人緣好，還是他做得棒，票數一路飆升。二胖子眉開眼笑，時不時捅估老顏頭一下，意思說，你是十拿來九穩了。
參加民選的73人，老顏頭卻得了68票。遠遠超過其他提名者。
不知老顏頭在想什麼，他埋著頭，皺臉一陣紅來一陣白，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忍？
“顏偉。顏偉。”
車間主任高大炮連喊了三聲。
二胖子對老顏頭說：“師傅，你當選了，今晚撮一頓！”
老顏頭瞪了二胖子一眼。皺臉陰得快擠出水！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掃了一下會議室。
高大炮以為他要說話呢？便提議說：“歡迎顏師傅說兩句！”
“嘩——”潮水般的掌聲。
老顏頭皺臉一陣紅來一陣白。嘴唇囁嚅著，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不知為甚，他又坐在椅子上。
又響起一陣潮水般的響聲。
老顏頭“謔”地站起來，他嘴唇囁嚅著。似乎有話鯁在喉內。
他右手伸進工裝兜，慢慢慢地，慢慢地，掏出一樣東西，並緊緊攥在手裏，惟恐他人看見。
掌聲停止了，人們屏住呼吸，所有目光被老顏頭牽過去了！
隻見老顏頭鬆開手，手托著一個閃著綠光的翡翠煙嘴。
立馬，在場的人眼睛拉直了，麵目神經僵硬了。
二胖子小聲嘀咕：“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是這樣呢？
老顏頭慚愧地低下了頭，神情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