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時,整個蓬山都被驚動了。
夕陽豔影下,沈獨的身影疾時如閃電,輕時若飛鴻,在屋宇間騰躍,渾然如入無人之境!半點沒將大名鼎鼎的蓬山放在眼底!
顧昭正與門中人在天越樓議事,驟然聽得外麵聲音,已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待出來一看,不妙的預感便成了現實。
他飛身而下,直接攔住了沈獨的去路。
此時此刻眾目睽睽之下,腹中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得,怒火便已熊熊燃了起來。
他自然輕而易舉就能猜到沈獨逃走為什麼要弄出這樣大的動靜來,他就是要整個蓬山的人都知道他是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蓬山範圍之內,好讓蓬山懷疑他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如此不管結果如何,都能反將他一軍。
畢竟他沈獨是妖魔道上赫赫有名的大魔頭,而他顧昭素有蓬山第一仙之名是決計不能與邪魔外道牽扯到一起的。
所以在這一刻,顧昭的反應沒有任何破綻,隻提了劍指著沈獨,表情森冷沉肅:“沈道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了。不知此番造訪,所為何事?”
“倒也沒有什麼,也就是聽說你蓬山聖藥冰蟲很有名,所以借些來用,想來顧少山如此大方該不會拒絕,我就直接拿了。”沈獨睜著眼睛說瞎話,還笑看著顧昭,“我還有事要忙,有人要見,冒昧叨擾,便不多留了,告辭。”
話音一落,人便化作一道魅影,竟是要強行從顧昭麵前突圍。
顧昭哪裏能輕易放他?
幾乎是在沈獨暴起而來的刹那,他腰間那一柄蟾宮劍便轉了出來,向沈獨點去!
二人迅速地戰成了一團。
其餘所有人哪裏又趕得上他們的速度與功力?
此時此刻便隻能看著兩道人影在屋宇上騰挪翻轉,戰得分不清上下,沒一會兒便已經到了遠處,隨後一道深藍的劍光乍起,便見一身青袍的顧昭如遭重擊被撞了出來,跌在劍閣上方的屋脊上,踉蹌了幾步。
這個距離,誰也聽不清他們是不是在說什麼。
顧昭低頭咳了一口血出來。
沈獨便提著劍在另一頭冷冷地看著他:“戲演得是真好,便是戲班子裏本事最大的戲子見了你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你是瘋了嗎!”
顧昭卻完全沒有聽進去,這幾日來幾乎都沒有真正入睡,所以他兩眼底下滿布著血絲,整個人麵上竟透出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偏執與猙獰。
“你知不知道外麵多少人等著要殺你?!”
多少人等著要殺他?
沈獨根本不需要去算,因為那數字必定是看不到盡頭的。更何況,他眼前還有一個凡事必算盡機關的顧昭呢?
認識五年,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分辨他每句話的真假。
但眼下也不用在乎了。
沈獨映著天邊那緋紅的晚霞,將雪鹿劍還鞘,隻輕飄飄地看著顧昭,淡淡一笑:“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話落,人便飄然遠去。
顧昭站在劍閣的高處,壓著自己胸前剛與沈獨交手時受的輕傷,就這麼看著他一路向著蓬山西北停靠著船帆的海邊去,麵上的怒意與偏執都漸漸褪盡,最終隻剩下可怖的平靜。
他知道,沈獨也知道。
在他離開蓬山,不顧一切奔赴天機禪院之時,整個武林都會得知他的行蹤,如同當年圍剿武聖一般拚盡全力地追趕他,不惜一切代價,要他死在止戈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