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明月氣得戴上烏紗帽,撩開轎簾走出來,扶著轎子勉強站立。
“從邊關遞回來的消息,其實是兩個,第一個是八百裏加急那句話,你們想看聖人是不是會降罪!”
“如果聖人降罪,僅憑那一句話罪責不會太重,不然說清楚榆林到底因何而失,你們怕罪上加罪!”
“第二個消息是他們耳提麵命,讓你記下來的消、經過篡改的消息。隻談傷亡,不談榆林因何失守,想讓朝廷想當然地以為是被圍困,城破失守。”
“其實不然。榆林不過被圍困短短六日,糧草未絕,軍械充足,怎麼可能支撐不住?”
“往常榆林這樣的重鎮,便是被圍困幾個月都能支撐,榆林但凡再堅持幾日,周元帥就會派兵支援,就不至於城破。”
“你們想努力降低罪責,卻不知道最該問罪的就是這懷疑君王不仁的心。”
“君仁才能臣直,如今朝堂上多少直臣,哪個被問罪了?聖人如此仁慈,你們這種試試探探的作態該當何罪?”
軍士被質問得連連磕頭:“聖人恕罪,太傅恕罪,不是周元帥的想法,周元帥原本想如實稟報的,是師爺非說聖人一定會怪罪,說了一堆末將聽不懂的話,周元帥便依著他了。”
小皇帝大怒:“竟有這等荒唐師爺,挑撥君臣信任,周方正也是糊塗鬼,寧可相信師爺也不信任朕嗎?”
可不能讓他們君臣真生了嫌隙!錢明月說:“大概是怕責罰吧,就像小孩子,哪個不愛自己的父母,但是弄壞了父母心愛的花瓶,就會與仆人謀,想著怎麼躲避責罰。”
“聖人,請您也往邊關送兩道消息,一封簡單的八百裏加急,就說‘失榆林是國之瘡傷,必將舉全國之力治愈之’。”
“第二道消息以臣的名義,寫一封公函警醒周方正,不可聽信仆役之言,與父母離心。”
仁慈是小皇帝的,嚴格是錢明月的,一個紅臉一個黑臉,完美搭配。小皇帝點頭:“姚尊儒去寫吧。”
錢明月說:“現在,可以說說榆林是怎麼丟的了?”
陝西邊境對戰,互有勝負後,突力的軍力更加集中,大軍壓境,日夜不停攻擊榆林。
誠如錢明月所言,若據城而守,再派人求援,周方正一定會派兵救援,榆林不會失守。
可是,榆林守衛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精銳騎兵、步兵盡數離城,與數倍於自己的敵軍排陣對戰,幾乎悉數被殲滅,主將更是被俘。
然後敵軍圍城,城內的老弱殘兵守不了城,幹脆把軍械糧草發放給百姓,燒了庫房,放出風聲說是百姓搶走的、燒毀的,製造百姓不支持榆林軍隊,不愛大梁的假象,希望能使他們免於屠戮。
雖然這主意不一定有用,但這用心——
錢明月歎息:“榆林軍民如此團結,如果不犯這致命的錯誤,怎麼會失守呢?”
徐平成說:“主將被俘虜,更是奇恥大辱啊!他們的家人必定還在大梁,一定要好生懲戒,才能使邊疆將帥免於草率。”
安國公說:“公務上的失職是公罪,請聖人將此案交由三司查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