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過校園裏那條隱秘的池塘小徑,在那棵幾乎垂落到水麵的老柳樹旁,我聽到低低的哭泣聲。
哭的人是秦紫嫣,她哭得傷心又壓抑。程少臣站在幾米外,一臉的事不關己,但是並沒離開,似乎怕她跳入池塘。
“你留在這兒陪她,一會兒把她安全送回家,明天我就去幫你的狗蓋房子。”見到我出現,少臣小聲跟我達成交易。
那天晚上,我給少卿哥看我的錄取通知書。他問我:“你想要一份什麼樣的禮物?”
我搖頭,“什麼都不需要,隻要你快快樂樂的就好。”
那句我已經演習了上百次的話,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與其表白被拒,不如藏在心底。紫嫣哭泣的樣子我一直忘不掉。
少卿哥笑,“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吧。”
後來這件事大家都忘了。
1997年
雖然打死我也考不上少臣報的那所大學,但靠著歪打正著,特長加分以及長輩們的關係通融,我還是很順利地去了與他同一座城市的一所大學。孩子孤身在外,互相有個照應,我們兩家的長輩這樣講。
紫嫣與我同一所大學。平時兩個學院離得遠,不太容易見麵。每逢周末,我要麼去找她,要麼乘公交車去煩少臣。
紫嫣還是那種內向又冷清的個性,但漂亮女生不太容易寂寞。很多男生追求她,她不強烈排斥,也從不長久,少則幾天,最多一個月就分手。
雖然我與她從來不曾成為無話不說的閨密,但比較起來,我已經算是她最親近的朋友。
少臣的生活倒是十分豐富多彩。不過他很講義氣,每次我去時,如果他與哥們兒有約,就把我也帶去,如果他本來與女友有約,則直接放她們鴿子。
站在朋友的立場,我虛榮心很膨脹,覺得他很仗義。但是站在女人的立場,我非常同情他的女友,覺得這家夥是渾球。
偶爾他也來學校看我,有時碰上紫嫣,每次他都神色如常地邀了紫嫣與我們一起進餐。紫嫣偶爾會答應,神色也與他一樣正常,隻是吃飯時從不抬頭,夾菜的手微微顫抖。
少臣常常送我雙份禮物,沒說明用處時,我就把另一份送給紫嫣。
其實他從小到大拒絕過的女生多了去了,之所以對紫嫣更有良心,或許因為紫嫣是我朋友。
不過有一次他是真的幫了大忙。那回紫嫣被人糾纏跟蹤,學校都沒搞定,少臣卻不知怎麼幫她擺平了。
我一度後悔請他幫忙解決紫嫣的麻煩。因為有一回紫嫣病了,我去照顧她,幫她清理廢紙簍時發現,滿紙簍裏都是被揉成一團團的素描或者線描,每一張都是他。
我們上大一時,少卿哥已經出國讀研。我以喜歡國外蓋了郵戳的郵票為借口,繼續與他保持通信,在信中絮絮叨叨地講故事。
他最關心少臣,可是少臣討厭寫信,電話裏也隻是三言兩語,所以我信中的內容多半都在講少臣,近期做過什麼事,胖了還是瘦了,選修了哪幾科,最近愛好哪些運動與娛樂。至於我自己的事,卻是很少提,以至於有一回少卿哥來信時順便提了一句“靜雅,你現在是長發還是短發”時,我激動地哭了。
少臣總說,我重色輕友,為了私欲不惜出賣他的隱私。這話講得真夠難聽。
那時電腦已漸漸普及,但少卿哥為了我“收集郵票”的願望,每次都換了花花綠綠的不同郵票寄信給我,其中有幾張郵票,我同學說,那是絕版票,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