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喝了一口香檳,身邊的溢美聲如洪水泛濫,我垂下頭,輕輕拉動嘴角,用所謂的黃金角度構成所謂的矜持含蓄。
接待處堆滿了嘉賓,輪流在嘉賓冊上留名,門一次又一次地打開。
影影幢幢,忽覺有人隔了重重山水向我凝睇而望,我抬起垂落的眼眸。
光暈隨著我的動作搖晃了一下,激起幾縷額發,我已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這世間怎樣觥籌交錯的盛筵,亦或如何的目光睽睽,皆與我無關。
隻有那潮濕溫暖的海風,夾著冬日的清寒撲麵而來。
是誰冠蓋京華,是誰自傲雍容,是誰執手雪間,傾聽這世間震天的濤聲。
信我,無論發生任何事,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信我!
為何三業之火不起,燒盡這世間的苦痛?
痛沿著眼部神經一路傳向四麵八方,浸盈了每一個空間,我聽到與自己相同頻率的另一顆心跳。
他看著我,隻看著我,那向來從容淡漠的眼中,忽然空白,像一片悲痛的湖,讓人茫然得隻想走到湖邊,縱身投進去。
痛楚似冰錐一寸一寸地釘進胸膛,痛得我幾乎拿不穩手中的酒杯。
樊玲……
那無聲的聲音如一把把鋼針深深釘入,痛得刺骨,絞緊血脈,痛得沒有了知覺。
光線漸漸被吞沒,陽光、大海、白鷗……所有的景物都搖晃起來,融入了一片虛空。
隔世的渺茫。
他的眼神穿過我,穿過這華美的盛宴,無聲的痛,幻滅的灰。
他遙遙舉杯,在這漫天的歡聲笑語中,在這渾濁的浮華裏,對著我一飲而盡,他消瘦的背影從靜立的眾人中間走過,一步,二步,咫尺又複天涯……
從前咫尺天涯。
而今天涯陌路。
我執杯站立,以為自己會哭泣,麵頰始終如幹冰。
原來這顆心髒裏,早已無淚可流。
“樊玲,”蔣震放下已經空了的玻璃杯,鐵色的眼瞳浸潤了酒精,有些朦朧,卻隱隱透出生寒的銳利,“我的四女兒,蔣楠從英國趕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帶你過去見她。”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肉墩墩的很厚,有些微的潮濕感。
大廳裏的燈亮著,大型的水晶吊燈,晶瑩璀璨,無數的光線在這裏互相反射,像是把整個世界的陽光打碎了,才能形成如此光華的碎片。
我闔上眼簾,視網膜上留下了一個鮮明的殘像。
慢慢地走上前,踏碎這一地的光亮,歲月在這一刻定格。
這一生真的是太長了,還要經過那麼多年,那麼多事,才能走到盡頭……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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