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閣樓日記9(1 / 1)

不久畫室來了一批新生,我很高興,晚上看他們穿著清一色的校服畫畫,突然覺得有種久違了的感覺,雖然那衣服和小身板並不相稱,但那氣場有種振奮人心的力量。我隨之覺得這才是學習該有的氛圍,整齊劃一如蓄勢待發的兵團,連我這種自認為勤奮好學的人相形見絀的有種墮落之感,更沒有底氣踐踏其中攪亂了這難得的盛世景況。

當然他們畫的並不理想,這或多或少使我那卑鄙的心得到一絲安撫。顯然之前帶他們的老師是十足的菜鳥,可以說對繪畫的認知隻限於業餘水平而已,但人就這樣,認準了一樣東西,便不輕易更改最初的選擇,哪怕它爛的不能在爛,就像他們的老師,很多人拿這盲目而不理智的行為當做一種信仰或堅持去守候,殊不知這行為有多愚蠢。

理所當然,多少會被他們排斥。但這幾年的教學生涯中,我或多或少也學會了如何去討好這群心智尚不成熟的藝考生。

幾天的時間裏,我和其中幾位已經很相熟了,他們都是一些很要學的孩子。而就在這時期,我和悅之相識,她和Nancy一樣是個很乖巧而可愛的女孩,而唯一的不同之處,她比Nancy更強勢那麼一點,當然這點是深藏不露的。

她有時像某些卡通片裏的女主一樣,使人下意識就喜愛她、愛護她,否則就有不道德不善良之嫌。當然一開始,我們可沒有好到後來那樣,而且剛好相反,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並沒有注意到這女孩。或許是她太過於安靜而被我所忽略,總之,在這批新生中,我與悅之的相識要算最晚的了。

大概在十月中旬的樣子,我給A班上素描頭像課,大概那時頭像課已經上過一段時間了,否則他們可不會臨的那麼好,當然還有少數人並未達到這樣一個要求,而悅之恰好就卡在中間。我把班裏四十餘人,按專業成績分成三個小組:A組寫生石膏像、B組臨摹真人頭像、C組打形。當時悅之就在B組,她起初畫的並不理想,而因此和我有過一點不愉快的事。那時她大概有些心浮氣躁吧,總之隔三差五叫我過去看她的畫,然後提點意見什麼的,當然這是我的職責,但麵對這四十餘人的班級,我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供個別人消耗,而且重點是她所犯的問題總是同樣的。在這樣折騰了幾次後,我大約不經意間露出一些不愉快的情緒了吧,總之之後她便不在找我了,我主動過去和她講一些要義,她也總是那麼的漫不經心。

此後不久,她便幹脆出門找她之前的那位先生過來替她改畫,當然這樣的事的確不值一提,但放在當時那境況中,倒別有另番用意,而我能做的就是在旁暗自惋惜。

後來幾天,我沒怎麼去理會她,其實要不是這次,我倒很難發現,她這樣一個人。雖然處於禮貌,我多少記住了班級成員們的姓名,但說實在話很難把這人和名字劃等號,除了特別突兀的幾個人之外,當然平時的交際是不可避免的。

“以哲哥哥。”大概一個星期後,她突然這樣叫起我來。

那是一個下午,我在課堂給他們班做範畫,她從後麵很突然卻很溫柔的叫我哥哥。

“以哲哥哥。”一個帶有娃娃音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我可以出去下嗎?”

我很好奇,但回頭就發現她站那裏,“可以啊。”我佯裝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生怕被周圍人看破心底那早已沸騰的熱氣。

大概也是從那時起,我才開始注意起這可愛的女孩,我喜歡她,這不得不承認,否則就談不上認妹妹什麼的了。她是那種外表弱不禁風,實質卻又有種平穩踏實之感的姑娘,個性既不張揚又不示弱,真是恰到好處。

“以哲哥哥。”當她這樣呼喚我的時候,我總能輕易就看到她那單純卻略帶憂傷的眼神發射出某種光芒,類似期待那樣的光芒。我總幻想她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靜靜的陪伴我,就像這世界一樣,默默在一旁等待我傷口的愈合。

有時我多希望自己是個小狗,這樣就可以成天跟在她身後,陪她一起分享落日和星辰。

有天她帶了熱騰騰的一盒餃子說:“哥哥,這是媽媽早上帶過來的。”然後遞過來。我突然想起早已謝世的雙親,如果他們給我留個妹妹,在我生日那天做為禮物交過我那該多好呢。

我回想起那年夏天,爸媽那張無助的臉在擁擠的人群裏忽閃忽閃,任憑我哭個撕心裂肺也無動於衷,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離別的痛,感覺撕心裂肺、昏天黑地。

在很多時候,我生怕清晨醒來世界就剩我一人、我怕夜深人靜之時被偷偷拋棄、我更怕一覺醒來就看到無邊無盡的荒野在夜幕下赤裸裸的蔓延。

此刻眼淚再也按捺不住,像絕了提的口,瞬間淚如雨下,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一無所有,名副其實,不管物質還是精神,幾乎是十足的窮光蛋。而昔日時光如玻璃碎片,在腦海中一閃一閃;高瑩依偎在我懷中那可愛的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頃刻間變的冰冷彷如寒冬裏的雪人,沒有表情、也沒有生命,更沒有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