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閉症的孩子不容易和親人建立親情關係,但是我似乎錯了。」看著宋衛樵將不知該如何停止回憶、停止哭泣的季琉抱在懷裏,古律師很感歎的說。

他眼前的孩子,跟一般人一樣有著極豐富的感情。

「因為他們很愛他。」宋衛樵喃喃地回答,想起那時候的相處,還有季琉對他說得那些話。

父母親對孩子的感情很深,但深深的感情裏總夾帶著濃濃的期望,有時候連自己也無法分清那種無怨無悔的親情,究竟是為了期望而付出,,還是單純地因為是自己的孩子。

季家夫妻對季琉季璃兩人同樣有著期望,然而那些期望不是來自於名利,不是來自於富貴,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兄妹兩個拿好成績、做好工作、上好學校……甚至連幫忙做家事這等子女應該做的事情都不曾想過,一切充滿耐心的付出都隻為了很簡單的一個平安快樂。

這樣的情感中間不曾有任何憑藉,那麼直接地傳達到兩個孩子的心,讓他們不論何時何地,都覺得安心,因為背後有著那麼大的一股力量支持著。笑著的時候一起笑,哭的時候一起哭,從來不用擔心回頭找不到自己的港口。

一個孩子需要的,不就是一份支持的力量。

所以季琉都可以感覺,可以懂,從小就不哭不鬧,像最乖巧的孩子。

偏偏有一個意外讓他失去了這一股力量,在他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承受這一切時。

「衛樵……」

「嗯?」稍微鬆開自己的懷抱,瞧見仍掉著眼淚的寶貝看了他一眼後,又轉眸看向被他哭濕了的衣料。

「小琉哭,爸爸媽媽還有小璃會難過嗎?」在自己眼淚佔領了一片又一片的領地之後,終於願意接受自己正在哭泣的事實,突地想起小璃哭的時候,自己會難過,爸爸媽媽會難過。

「會吧?」如果他們還在,一定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不舍,誰捨得自己的寶貝傷心哭泣呢?

「那小琉不哭,別難過,衛樵教小琉怎麼不哭。」他不要大家難過,但是他停不下眼淚來。

「小琉不難過了就不會哭了。」

「可是小琉不會不難過。」他想爸爸,想媽媽,還有想小璃,想到他們心裏就難過。

「還記得小璃哭的時候嗎?」

「記得。」

「大家怎麼讓小璃不哭的?」

「爸爸、媽媽說話,小琉親親小璃。」更久更久以前,媽媽會說很多很多的故事給他們聽。

「那衛樵抱抱你,親親你,跟你說好多好多的話,小琉就不哭了。」被他的淚傳染了思念,小璃哭泣的模樣,笑的模樣,季爸爸季媽媽在旁邊看著的模樣,變的好清晰好清楚。

「真的?」

「真的,衛樵跟你說我在美國的故事好不好?」說給你聽,也說給爸爸媽媽還有小璃聽。

「好,你說,我聽。」鑽黏到他的懷裏,怕眼淚又佔領另一個地方,所以在同一個濕濕的這掉水滴。

「有一天衛樵在海邊,看見一個爸爸,一個媽媽,牽著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孩子在海邊散步……」

「是小璃跟小琉嗎?」這他不記得了。

衛樵淺淺地笑。「可能是吧!一個孩子手裏拿著霜淇淋,另一個……」溫柔地說起那天的回憶,連一旁休息的警官也跟著聽,聽著的人都不禁漾起同樣的笑,彷佛自己也見到了故事裏的場景。

故事說了好久好久,悶在他懷裏的季琉突然小聲地喊。「衛樵!」

「怎麼了?」

「小琉不難過了。」因為他想起爸爸媽媽還有小璃對他笑的樣子。

「那很好啊!」

「可是眼淚還是停不下來怎麼辦?」很可愛地在他懷裏輕輕嘟囔……

※ ※ ※ ※ ※

兩個月後耿成民得到他應有的處罰,甚至連林雅雯夫妻都受到該得到的處置。然而知道自己的兒子決定跟一個男人共度一生的宋家夫妻在此時也決定當自己沒生過這一個孩子。

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完美的答案。

當療養院的院長帶著仍想看精靈的任泉來到宋衛樵門口時,看見滿身汗水在院子裏辛苦的兩人,一個爬在之前請人種下的大樹上,一個努力睜大眼睛看上麵的人怎麼把童軍繩打成解不開的死結,依樣畫葫蘆地結在噴成白色的木製長椅上。

誰讓不可靠的記憶又忘記了那年在牧場怎麼結繩的技巧。

「這繩子牢固嗎?」其實跟他們說一聲,自然會有人來幫忙他們弄出一個漂亮安全的秋千架,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不牢固。」宋衛樵很肯定的回答。

「那你們?」

「就是因為不牢固,所以沒隔一陣子就必須拆掉買新的重新再做一次。」看底下季琉完全沒注意到來人,努力學他把繩結係上的模樣他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