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文帝守業五年,正月驚蟄。
羊言斜靠在寬大的狐氈椅上,將自己的雙腿盡力前伸,頓時全身都放鬆了下來,他感覺舒服至極。
隻是小腿還是有些酸脹,畢竟今天遊山曆水走了十數裏道路,這可是他平日一個月都走不到的路。
他把臉側貼在狐氈軟茸的細毛上,微笑地看著前麵一左一右兩個大漢。馬車搖搖晃晃,羊言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條縫,幾乎就要睡著了。
兩個身穿粗布素衣大漢,坐在馬車的一左一右,他們頷首低眉,顯得十分緊張。
他們不時對視一眼,又偷偷看向這個衣著華麗的年輕貴族。他們實在搞不懂,他們隻是將一個欺男霸女的惡徒給痛打了一頓,為什麼會惹得一隊披甲操戈的官軍來找他們。
難道那惡徒在朝中有大官撐腰?
他們心裏正忐忑不安,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禍。
“你二人可知道你們痛打的人,姓甚名誰麼?”
不知什麼時候,羊言已經正坐了起來,白皙的臉正帶著微笑,看著兩個大漢。
那右邊大漢一聽此言,憋得兩腮通紅,憤然道:“小人隻知道他是個為禍鄉鄰的惡霸,就活該受我兄弟二人一頓痛打,誰還管他叫什麼名字?”
羊言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左邊的大漢連忙抱拳拱手道:“這位公子,不知您是哪位官府的貴人,我二弟雖語出冒犯,但所說皆是實言,鄉鄰皆可為證。還望公子明鑒!”
羊言還是微笑著,他這時才發現這兩兄弟都是四方大臉,虎目蠶眉,麵目頗為相似。
“你二人,乃是一母同胞?”
左邊的大漢立馬又側過身來,抱拳道:“回公子的話,我二人正是一母所生,一父所養。小人乃是兄長。”
“我方才聞聽旁人說,你二人父母早年離世,你們自幼以打獵砍樵為生,至今三十皆未曾娶妻,可是真?”
“回公子的話,此皆是真!我兄弟二人的父親,乃是我揚國先君武公征倭之時的甲士,後戰死疆場。母親養我二人不易,積勞成疾,也於前幾年西去了。”
聞聽此言,羊言神情頓時變得肅穆,微微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忽聽得車外馬夫說道:“公子,到了。”
羊言遂道:“先下車。”
兩個大漢撥開車簾陸續一躍而下,二人到處觀望起來。馬車帶他們來到的是一處園林,四周都是假山池水,高牆大院。
二人心想:這大概就是哪位大官的內宅吧,為何這位小公子要帶我們來這個地方?莫不是要私下對我們用刑?
四周盡是帶著兵器的甲士,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人回頭一看,隻見這位貴公子剛剛下車,正朝他們走來。
忽然,羊言伸手過額,一躬到地,竟向二人行了個大大的揖禮。
山野村夫豈能料到會有貴公子向他們行這種大禮,來不及多想,連忙也抱拳躬身,還起禮來。
這一幕,也讓周圍的甲士驚詫不已,他們也想不到,羊言如此身份,竟會向這兩個身份低賤的糙漢行禮,而且還是行的躬身大禮。
羊言起身,那大漢中的兄長說話已是支吾不清:“公子,您,您這?”
羊言斂起肅穆的麵容,溫和微笑起來,徑直向二人身後的園林深處走去,忽又回首對二人道:“二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