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1 / 3)

第二十五章

我和阿雲戴著傘走在橋上,雨點打在我們的傘上,聲音更密了。

現在河水還沒有一點變化,這種小雨是漲不了大水的。

“現在河裏漲水了之後還有人撐筏嗎?”我想起自己那次和郭強撐筏的經曆,就問走在前麵的阿雲。

“撐筏?不了,現在馬路都這麼寬了,車都這麼多了,還會有人撐筏?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人幹了。”她說。

看來和我想的一樣。

我們過了橋,阿雲走到橋頭生意好的那家店裏,買了一卷爆竹,跟女店主說錢等到晚上再給她,她買東西的習慣還是沒變,女店主嘴裏照舊說著沒事沒事。

我麼沿著大馬路往前走,沒走多遠就看見遠處河水上方架起了三座鋼筋混泥土建成的橋,三座橋緊緊挨著,從這座橋都能跳到旁邊的那座橋上去,從河水中央砌起來一個水泥橋墩,平直的橋麵撐在橋墩上,它們沒有小鎮中心的那座橋好看,那座橋,沒有鋼筋,河水中央也沒有橋墩,從河的這邊跨到那邊,有著拱形的橋身,還有兩大兩小的橋洞,這三座橋沒有橋洞,兩邊沒有橋欄杆,除了鋼筋在裏麵交錯縱橫。

我問阿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在這個地方會架起來三座橋,還挨得這麼近。阿雲指給我看對麵那三所新建起來的氣派的房屋,個個都圍著圍牆,原來這三座橋分別是河對麵那三戶人家建的,阿雲告訴我,他們誰都不想其他兩戶人家走在自己家門口新建的這座橋上,結果三戶人家建了三座橋。

“他們為什麼不建一座橋呢,大家把造橋的錢平攤不就行了嗎?”我問。

“說的簡單,要是建一座橋的話,建在哪呢,建在中間的話,其它兩家可覺得不公平,建在旁邊的話也一樣。”

“就建在中間唄,平攤的時候,中間那家多出點,旁邊兩家少出點,這樣不就行了嗎?”

“話是沒錯,可是多出多少呢,少出多少呢?”

“那就三家好好商量著唄。”

“要是能好好商量的話就不會建三座橋了。”阿雲說。

阿雲說完這句,我倒是什麼話也反駁不了。

“走吧,反正他們有錢,你不需要為有錢的人操心。”阿雲說。

阿雲走在前麵離我已經很遠了,我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略顯滑稽的場景,阿雲在前頭喊我,我這才意識到,我馬上跑上前去,跟在她的身後。

我們兩個人走在大馬路上,越往裏走,馬路上的人越少,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我們視線裏的整條馬路上就隻剩下我和阿雲兩個人了,隻是偶爾會有輛車飛馳而過。

我從後麵看到,阿雲沒有把傘直直地撐著,而是把傘柄斜靠在肩上,我現在才發現,她的身形確實臃腫了好多,早就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了,她身上的衣服穿了好多件,但每一件都好像不是她的,每一件都不是那麼合身,像是男人穿的衣服,都是灰褐色和黑色,沒有一件衣服讓人感到顏色鮮豔。畢竟,在這個小鎮上,她這個年齡穿鮮豔的衣服是不合適的。

她最外麵的一件衣服拉鏈敞開著,看樣子是係不上,就算係上了也得要花很大的力氣。

雨水沿著傘沿流下來,滴濕了她的後背,我走上前去,讓她把傘柄拿直,雨水都滴到她的後背了。她聽著我的話,嘴裏說著後背上濕了就濕了。

我幫她把傘子擺好的時候,我看到她前額的頭發上有著好幾十根白色頭發,我讓她站住了,我一根一根地幫她把白頭發挑出來,把顯眼的連根拔掉,她站在那不動,任我的拇指在她的前額上頭摸索,嘴上說著這些白頭發永遠拔不完。

我走在她的前麵,沒走一會兒,就和她隔了好些距離,我就撐著傘站在原地等她,看著黑色柏油馬路上她那個臃腫的身體慢慢地向我靠近,等阿雲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走不動了。”她說,我們又一塊往前走,沒走一會兒又隔開了好些距離,我又站在前頭等,從遠處卡,她走路的樣子就像一個上了岸的鴨子,邁著沉重的腳步,顫顫巍巍。

我們終於走完了這條大馬路,走完了最輕鬆的一段旅途,接著我們就得拐進叢林裏去了。

進叢林的時候,阿雲拉住了我,說她走在前麵,我走後麵,這樣我的褲子不容易被山路兩旁伸過來的雜草樹葉弄濕。

阿雲好像對這條路很熟悉,可我記得那天阿雲沒有和我們在一起,她一個人呆在樓上,她怎麼知道阿順在哪裏呢,當然別人告訴她一下,她就知道阿順在那個具體方位了,她也當然會比我們熟悉了,我們隻有去過那一次,而她往後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

她在我前邊走,用身子幫我把小路中間伸過來的雜草給推開,留下一條還算寬敞的小徑。她大腿蹭著濕漉漉的雜草,嘴上和我說以前小鎮的人們都會定期開通山路,把小路兩邊的雜草除掉,好讓人行走,現在,這種事情沒有錢沒有人會幹了,她抱怨著現在幹什麼事情人們都要錢,現在草長的都比人要高了。

我和阿雲穿行在山林中,我盡量低著頭,用傘把從頭頂掛下來的雜草推開,我從鞋子到褲腳完全濕了,阿雲的整條褲子都快濕了。

我們在叢林裏穿行了好久終於可以抬起頭來了,我的麵前是一條河水,現在河水幹枯,水麵上的幾步石階還清晰可見,我們到了河邊,顯然河邊距第一步石階有點遠,根本跨不到,阿雲就從路邊抱起了一塊大石頭,扔到第一步石階和路邊的中間,濺起很大的水花,她用一隻腳試探性地踩在那塊石頭上,用腳踩踩,看看擺的穩不穩,最後再兩隻腳都站在那塊石頭上,我跟在她後麵,她不時地回過頭來提示我要小心點,我不耐煩地點著頭。

過了河我們看到了那兩塊梯田,上下兩層,看樣子自從阿順在這定居以後,阿雲沒有再在這兩塊田上麵種過任何東西,因為抬眼望去,上下兩層都長滿了人高的芒草,密密麻麻,嚴嚴實實,數不清的白色穗子迎風搖擺,一浪一浪。

我們走上田埂,我這才發現,要不是田埂上的泥土結實,芒草會漫過來長在田埂上。走過去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側著身子,屁股朝裏,手臂伸起來擋著才能走過田埂,任瘋長的芒草刮著我們的屁股和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