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沐斂回目光,看他吃的一嘴油光,抓起他的袖子呼了呼他的嘴:“擦擦吧!一嘴油,髒不髒啊。”
言之庭笑眯眯的,也不生氣,反正校服外套都是當抹布用的,伸手孩子般胡亂摸摸照片那人的臉,跟著她上了樓梯。
時沐不太明白林致最後那句話的意思。照言之庭的話,林致應該討厭他才對,可是讓她幫助言之庭提高學習,不知道林致是為什麼這樣做?
言之庭不願意講,時沐總覺得其中有不大好的緣由。前幾天在辦公室,林致確確實實,戳破那層膜,似乎故意說那番話,故意想讓她難堪,故意讓她覺得羞恥。
那他,到底是存了什麼心呢?
——
最近,除了這事,還有一件令時沐十分傷腦筋。
言之庭的感冒從開春拖到現在,一直沒好,本來以為是季節性流感,吃點藥就好了,可這都過去大半個月了,言少爺還是每天不停地打噴嚏擤鼻涕。
奶奶著急了,打聽了些偏方,生薑和香菜加水煎熬,再和著醋喝下去,祛寒去濕,化解風寒,保準好的快。
“啊湫!”言之庭打個大大的噴嚏,嗦著鼻子從沙發上抬起頭,一臉嫌棄地看著那碗黑不溜秋、氣味古怪的不明液體。
時沐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喝了。”
言之庭生無可戀地端著它,遲遲不敢下嘴。
時沐居高臨下,黑發垂在胸前:“言之庭,你敢不喝!”
言之庭委屈巴巴:“小沐,你聞你聞!這啥玩意兒啊,那些稀奇古怪的偏方能信嗎?別給我喝出事兒了……”
時沐冷笑:“奶奶熬了一大罐,這才第一碗呢,別急哈,有你喝的。”
他哭喪著臉,遲遲不敢下嘴,最後捏了鼻子閉著眼,本想猛灌一口,那味道差點沒把他熏沒了。
苦的、鹹的、酸的混合在一起,和著香菜衝鼻的味道,無法描述的難喝。
他正打算甩了碗,一抬頭,時沐看著他,目光銳利,一副“你丫的要是不喝完我保準栽了你”的表情,硬是讓他半伸出去的手又訕訕縮了回來。
於是,再次捏著鼻子硬著頭皮,一碗灌下去,少年捂著嘴扭曲著臉到處翻找,在抽屜裏翻出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的糖果,扯開塞進嘴裏,停止了叫喚。
時沐滿意地收起碗,拍拍縮在沙發裏的少年的頭,彎了眉眼:“真乖。”
少年憤憤,顫抖著問:“小沐,這藥……要喝幾天?”
時沐漫不經心:“張奶奶說,至少得半個月。”
言之庭:“……”
時沐戳他腦袋:“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男子漢大丈夫連喝藥都怕,我小時候喝藥可勇敢了。”
言之庭擤鼻涕,鼻頭紅紅的,倒顯得可愛,嘴角淡淡的笑,眼中卻透露著疲憊:“我覺得,喝藥是要天賦的。比如,穆棱小時候喝藥也不哭,但是我媽說我從小喝藥,都要追著我跑大半個院子。”
時沐腦補出小少年撒腿丫子四處躲的樣子,不禁捂嘴笑了出來。
被子裏裹著的少年牽起女孩的黑發輕輕抖了抖,又把手縮進去,帶著嗡嗡的鼻音:“小沐,你還是快走吧,可別傳染給你了。”
時沐看著蜷縮著身子的少年:“沒事,我在這陪陪你吧,家裏也沒人。”
少年的嘴巴被壓在被子下,閉上眼睛,睫毛微顫,他搖搖頭:“不行,我不能陪你說話了,我很困,真的要睡會兒了。”
時沐拾起隨意搭在沙發邊上的毛毯,低頭疊起來,輕輕笑著開口:“睡吧睡吧,等吃晚飯我再叫你。”
言之庭沒再答話,黑發軟軟搭在額前,頭頂翹起幾根,麵色白皙潔淨,灰色的被子上,隻露出眼睛和鼻子,安靜乖巧的模樣。
不一會兒,呼吸平靜,時間都變得緩慢。
諾大的室內,隻聽得見時鍾的嘀嗒聲,靜悄悄的,和兩人細細的呼吸。
時沐在他的腿邊坐了好一會兒,輕輕收起地板上散落的東西,一一歸位。又安靜地坐了會兒,看看睡眠中的少年,確定他真的睡熟了,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玄關處的門後,一個小掛鉤,吊著一隻小熊維尼的玩偶,黑亮的跟紐扣一般大大眼睛,黑亮亮的,嘴角咧起,朝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