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何似君情與妾心(1 / 2)

阿鏡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沈遙夜。

“你……”想說的話似乎有許多,卻不知該說那一句。

目光掠過少年並沒有著鞋履的雙足,阿鏡選了最可笑而不適宜的那句:“你……冷不冷?”

沈遙夜愣了愣,而後湊過來:“是在關心我嗎?”

這鬼麵具做的簡單粗糙,圓鼓鼓的雙眼,獠牙外突,頭上長角。卻因為這份簡單,卻更透出一種原始的可怕。

他靠的太近,那鬼角幾乎要戳到她的頭發上了。

阿鏡本能地往後傾身。

沈遙夜卻又說道:“算你這小丫頭還有點良心,沒有隻聞新人笑,便忘舊人哭。”

奇怪的是,在這瞬間,阿鏡心裏想起的,是在情天之中,她忙不迭地跟蘭璃君解釋:我是有名的喜新厭舊的性子,遲早會看厭了他……唯獨你才最為長久。

一瞬恍惚,腳下靈崆的聲音響起:“鏡兒,離他遠些,這個人不懷好意。”

阿鏡低頭,沈遙夜卻哼道:“你這隻臭妖怪,信不信我把你抓住閹了。”

靈崆大怒:“吾跟你勢不兩立!”

沈遙夜一腳踹過去。

靈崆靈活地躲開,同時跳起來大叫:“國師!這小妖人在這裏!”

阿鏡跟著回頭看時,手腕卻被人緊緊握住。

還未來得及反應,沈遙夜拽著她的手,大笑著往前飛奔而去。

他的長發隨風吹回來,撩在阿鏡的耳畔跟臉上。

倘若閉上眼睛不去看,就好像……是被蘭璃這樣牽著手,在離恨海邊上徜徉玩耍。

***

北冥君沒對任何人說過,從他第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已經是這個叫“張秋”的少年了。

但他心裏卻明白,他原本不叫張秋。

至於叫什麼,無從知曉。

在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張秋”的眼前,是一堆亂飛的噪鴉,烏黑的尖嘴啄在他的身上,努力想要撕下一塊兒肉來。

它們以為……他已經死了。

事實上,北冥君也並不覺著疼。

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手指微動。

噪鴉們才像是感覺到什麼一樣,驚恐地四散逃開。

身側似乎有什麼東西蹭過,有些異樣。

北冥君本能地探手握緊。

舉起手來看時,手中握著的,卻是一條斑斕的細蛇,正在他的掌心扭動,掙紮,甚至俯衝下來,死死地咬住他的手。

北冥君仍是沒有痛覺,他眯起雙眼看著那露出利齒垂死掙紮的獵物,突然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麼。

輕而易舉地撕開蛇腹,冷血動物的血其實還是有些溫熱的,沾在他的嘴唇上,幹裂的唇從麻木到逐漸生出了一絲痛覺。

他把那蛇身上能吃的都吃光了。

身體像是有了一絲力氣。

當北冥君從原地爬起來之時,他放眼四顧,這是一偏荒蕪的郊原,目光所及,地上有重重累累的白骨,有腐爛跟半是腐爛的屍首。

噪鴉舞動期間,為找到一塊兒美餐而雀躍。

遍地,蛇蟲出沒,時而有些奇形怪狀的妖獸。

北冥君不知道在這具肉身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但對他而言,卻顯然太過平常。

他絲毫都不覺著畏懼,反而覺著一切都如此的新奇。

頭頂上的噪鴉警惕地望著這“死而複生”的少年,烏黑的眼睛裏透出驚疑。

噪鴉本能地察覺少年身上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類似黑若淵藪的死亡,但卻並不是它們喜愛的那種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懼的氣息。

陸陸續續,有一大片噪鴉在頭頂盤旋,看來像是一片奇異的烏雲。

北冥君仰頭,突然莫名地想大笑。

沒有任何緣由地想笑,也沒有人教導過他該怎麼笑,但他……仍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想要“笑”的情感。

原來為人的肉身,是這種感覺。

***

接下來,北冥君陸陸續續又吃了幾條蛇,包括送上門來的噪鴉跟其他的野獸。

連續地吃那些生澀的血肉吃了十數天,他才在一塊兒被雷擊過的岩石旁邊收集了一堆燒著的樹枝,開始“無師自通”地生火烤肉。

口感似乎的確比先前要好一些,最重要的是,這樣才更像是一個人。

孱弱的身體,迅速地恢複。

同時恢複的,還有關於這具身體的所有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但是知道這具身體叫“張秋”,他的家中有一對名為父母的東西,還有一個名為妹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