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這邊的管理一起吃過午飯後，梁半海帶著張小月駕駛機械舢板出海，查看過工地後，倆人便駕船向多落母西北側不遠處的“元寶坨子”進發。這是個位於航道區內的無人小島，麵積不過0.3平方公裏，島上雖然隻有高高的礁石和石縫中的小草，但是這地方卻是鳥兒的天堂，很多候鳥在到達這裏後變成了冬天也不飛走的留鳥，這跟元寶坨子的獨特地理位置有極大關係。海麵上，它的四周有更大的島嶼擋風，因此這裏常年風平浪靜；海麵下，這裏是洋流減速的地方，無法掙脫洋流的小魚會被帶到這裏來，大魚則會定期來捕食小魚，因此食物充足；再加上主航道區內禁止捕魚、禁止養殖、禁止小船進入的管理規則，這元寶坨子也就變成了海洋動物的天堂。“小老大，這是航道浮標，你……你怎麼開進來了？”“放心！大船都知道自己航行時候的慣性大、不能輕易減速和轉向，所以他們在規劃航線的時候會非常小心，一定會離島坨礁遠遠的，我們隻要靠近元寶坨子，被撞上的概率比主航道外還低！”“可是主航道是有巡防船的！”“也不要緊！他們每天隻有兩條船巡防，一條巡防裏長山海峽，一條巡防外場山海峽，咱們去的這個元寶坨子是裏長山海峽主航道區的一部分，但是那艘船三天前刮壞了船底，現在正在群島造船廠修理，沒有三個月出不來！”在離岸五十米的距離上，梁半海單手撒出手拋網，向上一提，裏麵全都是兩三厘米大的令吉魚幼崽，雖然這個魚餌的做功遠不如程浪花的“臭海蛆”複雜，但是它釣魚的效果卻是極好，張小月的魚竿掛五六個魚鉤，每次提竿都能上來三四條黑魚和黃魚。這麼釣魚，誰都愛玩，張小月也是越玩越樂，跟梁半海在一塊兒呆著的尷尬全都消散了。在她釣魚的時候，梁半海就在船尾不斷地將那些個頭小點的漁獲掛到魚線上、綁在船舷邊、扔回大海裏，張小月很好奇，梁半海說，我這是要釣海鱸魚。張小月放下魚竿，蹲下來問：“小老大，海鱸魚是上層魚，你用手把線綁著活魚還不掛魚漂，你能釣到？”“不信？”“這個……真不信！”“好！給你證明一下奇跡的存在！”說著，梁半海發動船機，最慢速度駕船前行，繞著小島還不到四分之一圈，船上的魚線就全都繃直晃動，梁半海費力地將其拽回來，沒成想他居然真弄上來兩條十五斤開外的大個海鱸，那海鱸的嘴裏死死咬住尾部魚線上的小黃魚，梁半海不拿潛水刀捅死它倆，它倆都不肯撒口。張小月被這兩個龐然大物給驚呆了，看看梁半海，道：“小老大，這……你是不是用海神娘娘的神力釣魚了？”梁半海忍不住笑起來，道：“海神娘娘的神力很值錢，為了兩條海鱸，還不值得用一次呢！”“那……這是怎麼上來的？”“海鱸魚捕捉食物靠的是氣味，我用拖拽底層魚到上層水麵的辦法來釣它，海鱸魚獲得的氣味信號就格外明顯，所以他們會追過來咬我的餌了！”“可是這玩意很難釣，你這……”“海鱸魚難釣，那是因為它的力氣太大，一旦魚鉤刮住它，它就會拚命掙紮，釣魚的人很難控製。不過，我用活魚不帶魚鉤，海鱸魚咬住它的時候就會以為自己這是在獵食別人，隻是這小魚的遊泳速度快、力量大，所以才會拖著自己走，於是海鱸魚就按照本性死死將獵物咬住，想等獵物死亡後再把它吞下去，結果……嘿嘿！它中計了！”張小月畢竟是島上學習最好的女孩，梁半海這一說，她馬上就明白這其中原理，看看那些還掛在手拋網裏的小令吉，問：“這麼說來，您用小令吉去釣生活在底層的黃魚和黑魚，也是在利用氣味原理和兩種魚的凶猛習性了？”梁半海豎起大拇指，笑道：“沒錯！就是這個原理，小月很聰明嘛！學會了？”“您釣魚都有這麼大的學問……我學會了！謝謝小老大教我絕活！”“不用謝，你學會了就好！咱們島女人最大的愛好就是釣魚，而且還經常搞正規和不正規的釣魚比賽，以後你就用這招去參賽，保證能成為全島第三的釣手！”“第三？第一名是浪花夫人，第二名是海萍夫人？”梁半海搖頭，笑道：“那是以前的排名！現在全島第一名是我姐，第二名才是我丈母娘，因為我姐用的魚竿雖然外形很像魚竿，但是那東西其實是科考用的水下探頭綁上了魚鉤。那玩意兒不但能把水下的圖像實時傳遞到魚竿尾部的顯示屏上，而且還能通過操作杆在水下進行一定範圍的移動，每次比賽的時候，別人都是靠著經驗觀察釣點，但我姐卻是把魚餌直接扔到各種魚的嘴邊，魚在死汛不開口的時候，她就操作攝像頭去打魚腦袋，魚煩了會攻擊它，一咬就上鉤了！”張小月不禁笑了起來，道：“這……這不是釣魚，這是耍賴！老大，那個東西多錢一個呀？我等著也買一個！”“這個……以後再買！那個不是魚竿，是真正的專業設備，所以價格挺貴的！我托人從當年上過的那條科考船買的二手淘汰貨，船長看交情的份上，優惠價還要了我十四萬美元呢！”“啊？十四萬美元？你給海萍夫人當玩具？”“沒辦法！她們娘倆看著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其實她倆的性格就跟幼兒園小朋友沒多大區別！我娘釣魚水平高，她就天天氣我姐，我怕我姐懷孕之後被她氣上火，於是我就攢了一個季度的分紅給她買了那套裝備！”梁半海純粹就是跟張小月嘮家常，可是張小月聽完這話，心裏麵卻是酸酸的。我娘說的真沒錯，我當年跑掉的不但是一家人的幸福，更是我自己的幸福，他的女人吃飯有白玉村的海萍酒家，釣魚有十四萬美元的專業設備……張小月，你真賤！張震東那個畜生，哪點比得過這個文武雙全、黃海上隻手遮天的魚老大了？“小月，你怎麼了？”“哦！我沒怎麼，我就是在想那海萍夫人逗魚時候的畫麵，我覺得挺好玩的……小老大，還有四條魚線沒中魚，咱們繞著元寶坨子開一圈，爭取弄他一船大海鱸回去吧？”“行！不過你回去之後別說這魚是我釣的，就說是你自己釣的，也讓咱們島的女人們都崇拜你一下！”“真的？那我就回去吹牛了，不過小老大可別戳穿我，我……我今晚給你做沙灘烤鱸魚！這是我跟烏蟒島那幫賤種們學的，他們要是遇到這麼大的魚，都會在沙灘上用篝火烤著吃，雖然他們的人品差，但是這烤魚的味道還是蠻不錯的！”“好！那咱們多釣幾個來回，爭取帶上五百斤鱸魚返航，今晚給那些拆房子的娃娃們開個篝火晚會，犒勞一下這些累了一宿的小家夥！”小艇慢慢啟動，張小月和梁半海一邊欣賞著漫天的海鳥和遠處的大船，一邊用這種輕鬆高效的方法釣魚，那感覺別提多愜意了。十多分鍾後，小艇繞到元寶坨子北麵，倆人停下船，合力將四條大魚提出水麵，當那條長度超過一米的特大號海鱸上船時，張小月興奮地大叫，結果這一叫，本來不該有人的元寶坨子上居然也傳來一聲大叫，喊得好像是救命。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好像是柳慧的動靜！梁半海一回頭，果然發現蓬頭垢麵的柳慧在坨子上哭喊著救命，於是他便開船過去將柳慧接到船上，柳慧一看是他，上船後居然先給了梁半海一個大嘴巴子，然後就要把梁半海往船下推。梁半海不能跟女人動手，但是因為不幸遭遇而極端排外的張小月可是展現出了性格變化後的凶悍一麵，揪住柳慧的腦袋就是一頓大嘴巴子，幾下就把柳慧打得抱膝痛哭起來，若不是梁半海攔著，她真能拿魚線勒死柳慧。“小月！別打了！她……也怪可憐的！”“賤種沒有可憐的！”“那個……你不知道她是誰，你要知道了，你就覺得她可憐了！”梁半海低頭問那滿身鳥糞的柳慧，你怎麼會跑到這個無人島上，柳慧隻哭不答，張小月一看她那倒黴樣，抄起魚竿便便對著她的後背一頓狠揍，柳慧被打得沒招，終於是捂著臉一邊哭一邊講述自己的奇葩自殺過程。話說，柳慧知道趙桐居然為了所謂的大義去給強暴自己的人守靈，當天晚上就想不開，從縣醫院溜出來到海邊自殺。因為這家夥是個文藝女青年，所以她選擇的自殺方式也是電影裏那種一步步走進大海的情節橋段，結果，她往前走，大海卻往後退，走了三百米之後，海水居然才到她的腰，她被追出來的警察給救了回去。今天一早，柳慧又有機會跑出醫院，這次，她充分吸取上次沒死成的教訓，找了個山崖直接跳海，哪知落水之後，她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自己走，想往下沉都沉不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就被那股力量送到這元寶坨子上來了。柳慧抽泣著說道：“我感覺大海不想讓我死，它將我送到這充滿生機的地方來，就是想告訴我生命需要堅強，就像是這些海鳥和這礁石上的小草，它們……”張小月瞟她一眼，道：“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大海不收你，唯一的可能就是感覺你已經傻到一定地步了，大海怕把自己變傻了……我說，你自殺的時候看不看日曆？”“我……自殺看日曆幹什麼？”“看潮汐！你自殺的時候正好是退潮，可不是你往前走，大海就往後退麼？這叫什麼奇跡，海邊的人天天看，一天兩次漲潮、兩次退潮！”“不！肯定是奇跡！我就算那天遇到的是退潮，那我今天怎麼會被大海送到這個地方來呢？”“海流卷過來的唄！你選那跳海的地方，是海流在繞過大長山島加速的地方，好幾股海流彙成一股往這邊衝，你真要死的話，喝耗子藥多快！我看你就是來搗亂我和小老大釣魚的，船上放個你，什麼魚也裝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