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楚將軍疑似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哪裏?”

將軍夫人方清婉淡淡道:“青樓。”

楚鴻楚將軍臉上神色幾變, 最後一拍桌, 咬牙切齒要起身:“無法無天!我這就去——”

“坐著。”方清婉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楚鴻定在原地, 她似乎天生不知道著急, “我還沒說完呢。”

楚鴻有意要把楚槊家法伺候一遍,但夫人的話不能不聽——大將軍對夫人那可是言聽計從。

“他是愛朝青樓跑,不過不是去花天酒地的, 底下的人都告訴我了。”方清婉道:“他可比你厲害,時下京城大小姑娘間最追捧什麼衣服樣式、巾帕簪花、胭脂水粉, 他樣樣懂行。”

楚鴻覺得自己不能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兒比下去了吧:“我回京路上給你帶的東西可是不喜歡?”

“喜歡。不過懂行不是指這個。”方清婉說著拿起一盒胭脂,“這是什麼顏色?”

楚鴻:“紅色。”

方清婉又拿起另一盒:“這個?”

楚鴻不假思索:“紅的。”

方清婉點點頭收好胭脂:“這就是你跟他的差距了。”

糙漢楚鴻不明所以,都是紅的沒錯啊, 還有什麼講究?

“大小物件他給我搜羅不少。”方清婉天生不愛笑, 有那麼些許的笑意隻淺淺散在眼角:“做娘的,這麼早就讓他操心了。”

“為人子女,應當應分。”

楚鴻心頭那股乍聞兩年未歸楚槊居然沉溺青樓的火氣已經散了,他想了想邊疆的形勢和京城的繁華,心中喟然長歎。

為人父母總是盼著子女好, 在為父這點上他自知自己做的不夠好:長年在外, 每次回家少年一天一個樣, 轉眼奶娃拔高長大, 他越發覺得自己對著兒子滿腹的話無從說起, 隻好擺出一副威嚴如山的嚴父樣。

“楚家到我父親手上, 保住了滿門忠良的名聲, 我實打實接了個爛攤子,連朝堂上的大人們,隻顧紙醉金迷還沉在繁華的夢裏,這些年通商,偶有人諫言‘外族強勢可見一斑,四境防務應早作打算’,都被嘲笑為杞人憂天。”

楚鴻苦笑一聲,他扭頭,視線落在院子裏正紮馬步的楚槊身上:“我總想他要出息,不過最好能輕鬆點,由我整理好爛攤子,收拾漂亮了再交到他手上,可近來……真是越發覺得力不從心了。”

高枕無憂的大人物們,竟無人睜開眼瞧瞧,在四境之鄰迅速崛起之際,還做著泱泱大國舍我其誰的美夢,他們這些替國操碎一顆心的,還得提防著哪天自家窩裏反不等外敵動手,自己人就把自己人滅了,都叫什麼事兒呢?

“所以我不喜歡你給他起的名,槊。橫槊賦詩,文武雙全,做什麼一定要有保家衛國的英雄本事呢,”方清婉也看向自己的幼子,背對著他們紮馬步,一根小小的脊梁戳得筆直,她目光深遠,“能守得一個小家,此生平安喜樂,得一良人到白首,也就夠了。”

楚鴻眼神動了動,握住了方清婉的手。

“我心許英雄男兒,此生不悔。隻是不忍再看後輩與我們一樣,勞神苦形了。”

楚鴻在夫人這裏討了溫存,跨出門去,靠近那正在紮馬步的小子。楚鴻收了在夫人麵前的模樣,負手而立,端出了一張鐵打銅鑄的臉,他在軍中本就軍威甚重,不笑的時候,眉目如刀,非常能唬人。

他故意踩著重重腳步走過去,還沒走近,就看那小子胳膊一垮一鬆,彎腰捶腿沒了正形。

楚鴻眉頭一皺,重重的幹咳一聲。

楚槊轉過臉來:“將軍。”

又不是在軍中小玩意兒瞎叫什麼將軍!他都不肯叫我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