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下起了大雪,帳篷上好似塗了一層白色的油漆,將我們密封在一座小小的城堡中。裏麵的空氣渾濁,充斥著昨日長途跋涉後的汗味和腳臭。不知是誰放了屁,空氣更加讓人窒息。
我拉開帳篷的拉鏈,寒風夾雜著暴雪湧了進來。渾濁的空氣被驅散,帳篷裏變得清新起來。當然,隨之而來的是朋友們睡意清醒過後對我的抱怨和謾罵。
“阿木,腦子壞掉啦?”
“關上關上,快關上。”
“凍死你爹了。”
我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抽出包裏的一支玫瑰,對他們的謾罵不加理會,然後彎腰踏入風雪之中。
“凍死丫得了,真是倒黴透頂。難道成都的火鍋不好吃,我們幹嘛跟他來這兒受苦受凍……”
漆希一惱怒地拉好帳篷的拉鏈,積雪抖落下來,在帳篷四周堆起一圈矮矮的圍牆。他的聲音也隨著帳篷被關上而消失在暴風雪裏。
。。。。。。
時值十月,從成都出發的時候天氣晴朗,所以我們都穿得很少。不曾想始一進入高原,天氣就變了。昨天的下午時分,突然起了風,烏雲聚集起來遮住了太陽,寒意驟然降臨。
牧民駕著摩托車在草原上驅趕牛群,壯碩的犛牛在草原上肆意奔跑,在它們屁股後麵墜著一條矯健的大黃狗。狗兒在牧民的指揮下,將牛群趕上鋪了柏油的公路,浩浩蕩蕩的向我們奔湧而來。
張熙把車停在路中央,臉色蒼白的看著奔騰而來的牛群,生怕一不小心被牛群頂翻汽車,我們會死於亂蹄之下。所幸這是一群飽受馴化的犛牛,在經過我們汽車的時候,牛群自行分開,從兩旁有序通過。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看著車窗外起伏的牛背,回想起五年前的盛夏,某個落日昏黃的傍晚。
葉子騎著白色的駿馬,在草原上肆意奔跑。高原微寒的晚風吹起她精心搭配的紅色長裙,在夕陽餘暉裏,當真美得不可方物。我從未見過她臉上有如此燦爛的笑容,仿佛是一道光,艱難的穿透茂密的森林後,照進一座荒蕪了多年的石塔。世界由此變得明亮起來,我甚至看清了她眼角因笑容而堆積起來的魚尾紋和因笑飛濺的口水,還有鑲嵌著兩排玉齒的紅色牙齦。那時那刻,作為一個矢誌要做淑女的葉子來說,毫無形象可言。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也討厭不起來。
這個畫麵在我腦海中生根發芽一般,即便過去了五年,我還是無法忘卻。隨著時間推移,這棵嫩芽逐漸長大,在我腦海裏越發茂盛。
牛群終於通行完畢,我看到張熙額頭上已經覆蓋了一層密密的汗珠。我笑道:“張公子怕死怕得緊啊,莫非家裏有嬌妻放不下?”
漆希一也跟著湊熱鬧說:“人家是怕車被牛角刮著,他還指望著拿這玩意兒泡妞兒呢!”
樂川歎了口氣,伸手在張熙肩膀上拍了拍說:“別聽這倆孫子胡言亂語,好好開車,前麵就到地方了。”
張熙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啟動汽車,穩穩地朝俄木塘駛去。牧民打了個口哨,大黃狗蹦到摩托車後座上蹲好,兩隻前爪搭在主人的肩膀上,吐著大舌頭不斷的哈氣。
“喂,暴風雪快來啦,景區也已經關閉了,你們趕快回去吧!”牧民經過我們旁邊的時候朝我們大聲喊道。
“這才十月份,怎麼會有暴風雪?”漆希一伸長了脖子,將身體的一半探出車窗,給牧民遞了一根煙問道。
“高原上的氣候就是這樣,說變就變。要是放在氣候反常的年份,別說十月,八九月份下雪也是常有的事。”牧民點著煙深深吸了一口,開口說道。在他說話的同時,嘴鼻間煙霧繚繞,一口黃牙隱匿其間。
“這麼邪乎?”漆希一疑惑的問道。
牧民夾著煙擺了擺手,煙霧在風中留下一道詭異的痕跡。他凝重的點了點頭說:“可不是嘛,碰到這種氣候,我都感到擔驚受怕。畢竟一百多頭牛每天都要吃很多草料,暴雪來臨高原上就沒地方放牧啦!”
漆希一很好奇的問道:“那你怎麼照料這麼多牛啊?”
“趕到山下去嘍!”牧民拍了拍大黃狗的狗頭,然後又指了指已經遠去的牛群。大黃狗汪汪叫了兩聲,從摩托車上跳下去,汪汪的追著牛群而去。
“要看花海最適合的季節是七八月份,現在花已經謝了,景區內的草都被牛群啃光啦,沒啥好看的。”牧民真誠的提醒我們說道:“八月份一過,除了極少數去看雪山的遊客,這裏很少有人來的。如果碰到暴風雪,景區也會提前關閉,謝絕一切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