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的瞧，除了一片澄澈，什麼也沒瞧見。
真的恨不留心，還是藏得太深？
福凝掙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我不恨，恨沒有用。”
康陽凝滯片刻，忽然笑了，嗓音愉悅，“你吃的是‘絕’，‘絕’是世間最狠的毒藥，隻要睡著就會夢見自己最不敢觸碰的東西，越是觸目驚心，越能吞噬人心。這段日子不好過吧，我倒要看看，你的夢是什麼樣的。”
福凝瞳孔放大，不自覺後退，攥緊掌心。
在綠林的時候，隨著眼睛治療的加深，她開始陷入無邊的夢靨之中，聖手大師說她中的是“絕”，特點是眼睛會失明，並且到一定程度隻要睡著就會噩夢連連，眼睛越是能看清，離死亡就越近，身心飽受折磨。此毒，唯有下毒之人才能解。
注意到她的動作，康陽嗤笑，“原來，你也有不敢麵對的東西。魔魘，把她的夢誘導出來。”
長黑袍男人恭敬應了聲“是”，隨即抬頭，突兀的眼睛猶如野獸，黑袍一甩，福凝就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她滿手粘膩的血，從指縫滑落……
夢中的世界是有顏色的，觸目驚心的紅。
“公主。”
猝然抬頭，香桃麵帶微笑，在她麵前轟隆倒下。
“香桃！”
香桃眼帶深深眷戀，血開出漫天的花，“公主……保重……”
“不！！！”
福凝死死抱住，不舍放手，懷中人還是像蒲公英一樣慢慢消散，轉眼即逝。
“香桃，香桃！”
她慌慌張張站起來，四處張望，場景急速變化，一轉身，父皇母妃被捅穿心髒，鮮血飛濺而來，澆了滿眼的驚恐與絕望。
“父皇，母妃！不要啊！”淚嘩啦啦的流，痛徹心扉，不要把他們從我身邊奪走。
夫妻倆尚存一息，眼角落下淚來，少頃，安詳閉了眸，永不再睜開。
福凝哭得肝腸寸斷，再抬頭，已經回到了絕鳥荒漠。
二皇姐李嫣然站在懸崖邊，歇斯底裏，“我是公主，堂堂公主！生來榮華富貴，憑什麼要忍受這些，憑什麼不能錦衣玉食，而在這裏啃肮髒的樹皮！”
福凝苦苦哀勸，淚流滿麵，“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再忍忍，都會過去的，其他人都死了，咱們好不容易活著……你若跳下去，就什麼都沒了……”
李嫣然看著她微微一笑，縱身一躍。
“不！！！”
黑暗瞬間衝了過來，把福凝一點點吞噬，她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唯餘寒冷孤寂以及絕望。
她什麼都沒能留住，她一直在失去，不斷的失去……
現實中，康陽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眼睛緊閉的福凝躺在地上又哭又叫，痛苦不堪的模樣。
他心裏暢快極了，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沒有自欺欺人的平靜，沒有道貌岸然的大愛，最真真實實，沒有一絲偽裝隱藏的自己。
一盆水毫不猶豫潑下，福凝驚醒，還沒能從夢境中走出來，雙目滿帶瑟瑟發抖的恐懼。
康陽在她麵前慢慢蹲下，“這個眼神才對，小公主，你內心背負那麼多的痛，還裝什麼裝，你應該恨。”
他循循善誘，像暗詣人心的地獄使者，將每一個路過之人毫不猶豫拖入。
“恨，是對愛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