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墨的原因,他對親王府這一對嫡庶女有所了解,嫡女強勢霸道,庶女卑微求存,無論什麼時候見到她,都是誠惶誠恐縮在角落,不敢高聲說話不敢抬頭看人。隻消李明珠瞪一眼,都會驚慌失措到發抖,好像下一秒就會癱軟在地。
總之,是個可憐人兒。
便是這般可憐到無法自護的小姑娘,某一天竟變得如此冰冷決絕,實在叫人不能相信眼前事實。
丞相大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與親王府交好,還是拿出長輩的架勢,理所當然道。
“汐今,莫要胡鬧,速回親王府,莫讓親王和王妃擔心。”
這一句話像觸動某個不可逆轉的開關,李汐今眼神凶狠猙獰。
“從今往後,我是親王府唯一的主事!我所失去的,我要親手拿回來!”
擲地有聲。
佳人打馬離去,不再停留亦不再回頭,花瓣紛紛洗禮在她身上,又擦著衣服頭發,掉落地麵。
眼鏡看著她在花雨中騎馬逆行的背影,忽然覺得,沒有一片花瓣能進到她心裏。
……
福凝騎著馬,在無影的保護下,終於跨進主會場大門。
原本的盛宴已經是一片狼藉,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血腥濃重。
她跳下馬,急急尋找。
父皇,母後,福凝來了,你們在哪兒?!
“公主!”
無影喊她,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慌語氣。
福凝抬頭看她,又順著視線望過去,瞳孔猝然睜大——
高台上,太子李麒若無其事的笑,母妃閉著眼睛安安靜靜躺著,嘴角是蔓延的血跡,而她的父皇,白發披肩,佝著腰,腹部愕然插著一把劍,鮮血沿著劍身滾滾流下,執劍者卻是……少年……
李福凝,肝腸寸斷。
不!
不要!!!
皇帝抓著劍,麵對白可艱難抬頭,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麼,剛說完,就撐不住倒了下去,甚至來不及看福凝最後一眼,就倒在了貴妃身邊。
在他們最愛的女兒麵前,夫妻倆永永遠遠闔上了眼。
福凝捂著心髒,“嘩”嘔出血來,一波波,染紅了花瓣,汙了地。
“公主!”無影驚呼,想去撫她,又被敵人糾纏不休。
福凝拿袖子擦了擦嘴,魔怔般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結果,她看到她的少年,她寵愛長大的少年,她放在心尖的少年,對她拉弓搭箭……視線一下子就朦朧了,淚水嘀嗒。
“不……”
福凝使勁搖頭,哭腔哽咽,“這一定都是假的……白可不會的……他不會的……呃啊……”
難以置信,有什麼東西,正在破碎。
一點點慢動作低頭,胸口愕然插著一支箭。
她認得,是自己送給少年的禮物,飛羽箭……
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福凝竟然笑了出來。
即使笑得比哭還難看。
身子緩緩往後倒,花瓣浮光掠影間,她好像看見了母妃……
“福兒,你且永遠記得,你是我們的至寶,你開心快樂,父皇母妃則開心快樂。”
“我們永遠愛你,勝過生命。”
看見父皇……
“朕,要給你一個比漫天煙火還要盛大矚目的婚禮!”
“既然福兒信他,那朕也信他。”
還看見了……少年……
“公主莫怕,有我在,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背叛你,永遠的永遠,我都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
……
在漫天花雨中,在這將她與少年喜訊昭告天下的日子裏,福凝在死亡麵前平靜閉上了眼。
神啊,
若有來世,奪我瞎眼,讓我不再遇見他。
此生唯悔,是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