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發覺——他的動作如此自然,好像已在腦中預演了千遍。
鼻息間似乎還殘留著那時她身上幽然的暗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梅酒微醺,融混在一起,是種微妙不可言說的味道,恰似,能釀出溫柔的味道。
尤記得弓箭脫弦的那一瞬,指尖微顫,似乎心裡也有一根弦被人“噌”的輕輕撥動了。
原來這便是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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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垣回過神來再看那幅畫,畫中形似相依的人,此刻看在他眼中已是別有另一番滋味,不由自主地執筆蘸墨,筆鋒在畫上留作題詞的空白處懸了許久,終於落到潔白的紙麵上,行雲流水般勾勒出一行俊逸字跡。
左英湊過來看,好奇道:“又是這句話,少主子,這句話究竟是什麼?”
齊垣擱下筆凝神看著那行字,微微的笑容在燈下格外柔和:“是偈。”
左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小心的吹幹紙上的墨蹟,照齊垣的吩咐把畫掛到了牆上。整幅畫在融融光線下似乎比一開始多了些什麼東西,可仔細去看,卻也隻是多了一行才寫上去的字——
安心落意天賜緣。
三十八
或許是因為輕而易舉就“拐到”了自己的畫像夙願得償,洛小安一夜睡得很是妥當,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齊封齊昶早就上班去了,齊垣也一早被邵狄派人叫進宮去,院子裡便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洛小安無所事事,抱著肉團子齊景玩了半日,甯郝便過來接她回去了,離開前王妃、大夫人二夫人都贈了洛小安些禮物,而二夫人阿翎送的幾套特殊珠寶首飾最得洛小安的喜愛,聽阿翎介紹完便歡歡喜喜的收了下來。
“郡主以後有空就常來府裡坐坐,三個丫頭和景兒都喜歡郡主,郡主也當是來陪陪他們解個悶,蘅瀾園的房間會一直給郡主留著的。”
王妃的話聽在洛小安耳朵裡隻是很正常的客套話,便也爽快地答應了,樂滋滋的抱著那幅蹭來的畫像便進了馬車。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而枯燥,洛小安和甯郝在隔三差五的各式相親大會中疲於奔命,還有不少慕名上門來拜訪的客人,實在煩不勝煩,洛小安和甯郝無數次蹲在屋子角落“密謀”如何奮起反抗據理力爭,可甯泰王一瞪眼睛,兩個人便什麼也不敢說,灰溜溜的出去應酬了。
如今洛小安閒暇時唯一的消遣便是練字和練射箭了,想來還都是拜齊垣所賜,之前寫字便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現在射箭也被他鄙視得像隻蟲子一樣,洛小安心裡大大的不平衡,他不就是自小學過麼,囂張個什麼勁兒。此氣不出,叫齊垣長期看她的笑話,她的麵子還往哪裡擱?
於是洛小安鉚足了勁下苦功,天天纏著甯郝練習,每次去相親大會也總是隨身帶著弓箭,想著若能碰到齊垣就要把自己的進步顯擺給他看看,一來二去竟養成了出門便佩弓箭的習慣,旁人隻道是郡主小姐習武的愛好,那弓箭漸漸也就成了辨認甯安郡主的標誌性物件。
結果前幾次確實還總是遇到齊垣,不過那傢夥大概是怕見了她就要吵架,在相親大會上毀了他自己的形象找不到老婆,總是刻意避開她,而洛小安還沒練出什麼成果來,自然也不會主動過去招惹,於是兩個人一直沒怎麼正麵交鋒,幾乎連話都沒說上一句。而等到洛小安練得有所小成時,太子大婚已近,齊垣明徹一眾人紛紛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洛小安也開始被關在家裡惡補宮廷禮儀。這麼久沒人和她吵架,倒是讓洛小安覺得生活無聊得有些不太協調。
洛小安不協調的相親日子好不容易熬過了大半月,人們期待已久的太子大婚,也終於濃墨重彩的到來了。
婚禮當日,整個鳳城都張燈結綵,熱鬧非凡,能進宮去看熱鬧的達官貴人盛裝往皇宮裡趕,不能進宮看熱鬧的平民百姓則守在路邊,等著看新娘子的花轎。
按照皇家的規矩,接新娘的花轎從太尉府出發,得繞皇城遊上一圈才抬進宮去,一幹盛大繁瑣的禮節過後再拜過皇帝皇後,太子妃得皇帝正式冊封後與太子共同接受百官朝賀,然後便是婚慶筵席,再然後就是洞房花燭大婚之夜。
新娘花轎遊街的熱鬧洛小安是無緣得見,因為作為足夠資格入宮觀禮的女眷,她一早便要打扮妥當跟著甯泰王妃入宮,婚禮繁雜的禮節和規矩她當然是記不住,也沒打算要記,反正一直跟著甯泰王妃就不會有錯了,於是打聽了些基礎常識後就任由佑心在她臉上貼金畫銀,頂著一腦袋的釵環珠扣和一身花裡胡哨的郡主朝服,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入宮觀禮的命婦女眷們被安排在離正殿不遠的景德殿裡休憩,像寧泰王府這樣身份高的人家更是會專門分出一個單獨的隔間,然而洛小安悶坐在隔間裡,險些要打起瞌睡。進宮的路上不時會碰到別家的公子小姐,卻都不是熟悉麵孔。聽二夫人阿翎說過前一陣子起齊垣就整天往宮裡跑,因邵狄與他們幾個自小就很有交情,今天明徹簡文徐離宇他們幾個她一個也沒見著,大概是為婚禮出力去了。
能出什麼力呢,難道是當伴郎?洛小安突發奇想的研究了一會兒,覺得無論哪個當伴郎都會搶掉新郎至少一半的風頭,便有些忿忿,這幾個人除了老婆外什麼也不缺,老天爺對他們也太厚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