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他的手臂:【聽故事之前,先處理一下你的手。】
戚少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手中茶盞已被捏碎,看到血跡斑斑的掌心,此刻才感覺到痛,他訕訕一笑,連忙掏出紙巾去清理傷口。
【那季施主回去後,過了三天又來到金山寺,他對法海說那是他娘子,他來接他娘子回家。】意料之中迎上戚少商激動的眼神,方丈淺笑:【法海要那妖精承諾絕不可為禍人間,且要她在那季施主百年之後離開人間,那妖精全數應允,法海最終放了她。】
【那青蛇——】
方丈搖頭:【青蛇不一樣,他畢竟是害過了凡人的性命,如法海所言,造成天災豈能輕饒。】
戚少商臉色一黯:【所以他被壓在雷峰塔下近千年?】
【不,不足三年。】
【法海肯放過他?!】
方丈沒有正麵回答,隻是直視他的眼睛,道:【我的師傅叫苦修,他也是一名除妖人,他留給了我一卷手紮,叫法海手紮,你想看嗎?】
戚少商渾身一震,驚詫地看著方丈,但他很快點頭道:【想。】
泛黃的竹簡徐徐攤開,幾近被磨平的刻畫用古老的文字展現千年的歲月:
【青蛇一事過去二載,吾再次遊曆到京城,聞說劉尚書之千金自三年前醒來終日裏望梅興歎,神色滄然時常落淚,府中上下為之奔波無果。某日路過,登門探訪。察其言,竟為夢中情意所縈。其時臨安季施主已攜貓妖返家,偶有香客閑言,季婦賢淑舉家和睦鄉裏盛讚,吾心甚慰。問千金,若人妖一途何如?千金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感其言,遂解梅之束縛,然梅自慚妖精之身,怯足難前,終黯然離去。始悟情之難得,雖傷及無辜,究其因唯癡一字耳。罷。吾與天元宮素有交情,遂命人帶信至戚少商,由其定奪。此年中秋,雷峰塔青光乍現,掐指算來,竟是戚已舍身黃泉,蛇靈尋主而至。經此一劫,青蛇斷不會重蹈覆轍。吾半生除妖,至此方起憐惜。眾生平等,若兩廂情願,若非累及無辜,不妨任之。隻盼此一人一妖他年輪回之日能得見彼此,坎坷苦戀得以修成正果。】
方丈看著戚少商努力壓抑著眼眶裏的淚,歎息著回首看向杭州雷峰塔的所在,緩緩道:【苦修師傅是個得道高僧,看過了多少個春秋,我並不很清楚,隻記得他提到過,他遊方之時,曾於黃河泛濫之地見過青衣卷發不苟言語的書生,雖作書生打扮卻行濟世懸壺之事,醫術高明民間廣為傳頌。】目光變得悠遠之時,方丈話鋒一轉:【當年苦修師傅曾問太師傅雷峰塔是否需要安排修繕時,太師傅告訴他說‘這塔不必修,它已加持了為師的法術和念力,隻要人情尚有真情,它便不會倒塌’。】至此,方丈臉色漸現世俗之情:【我想,太師傅並沒有辜負人間,也從來沒負過他們,他隻是堅守了他除妖人的職責。】
戚少商低頭不知在想什麼,隻是很久很久,才沉聲道:【或許,青蛇跟大俠也從未怪過他。】
銀川鎮北堡以北30裏,滿目黃沙中悄然立著一家酒肆,酒肆不大不小約莫百來平米,老老實實毫不幹起眼的存在,然而當你踏入這間酒肆時,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迎麵而來,年代久遠的黃泥堆砌的老房子,兩幅矮牆相接形成僅容三人並肩的門,門上一副被風雨洗刷得早已失了原色的招牌用幾近隸書的風骨認真地寫著‘旗亭酒肆’四個字,穿過店門再走幾步就是待客的大堂,大堂兩側隔有兩間耳房,終年關著看不到裏麵的樣子。大堂裏沒有任何現代化的裝潢,木製的方桌,木製的長椅,古老的酒埕,古老的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