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段(1 / 2)

寵愛,我將年輕的嬪妃們安置在大明宮的各個殿宇,甚至各個角落。

拾翠殿,含冰殿,承香殿,蓬萊殿,甚至涼風殿。她們所處的任何一處殿宇都比含光殿更貼近皇帝的視線範圍。而含光殿的慕容麗妃,眼見著恩寵日漸稀薄,隻能對著含光殿外的西內苑不休的抱怨,咒罵,見縫插針的打壓著承受恩寵的嬪妃們,再由我安插在她身邊的宮人,一一不分巨細的回稟在我的棲鳳殿裏,被我付之一笑。

隻是,我與麗妃都沒有想到,就在這群微末的寒族裏,在麗妃不擇手段的打壓之下,還是有人躍上了枝頭。這個蘇州鹽運使的女兒,儼然成為宮中繼麗妃之後,第一個身份低微而榮寵煊赫的女子。

涼風殿的殿如其名的沒落和落寞都昭然在大明宮每一場淒風苦雨裏。但是在這個女子身上,連綿不斷的陰雨都化作了江南細雨的和煦與溫柔,渲染開杳杳深宮裏一片別樣的光澤。

易氏,我的唇齒間沉吟過她的名字。麗妃顯然是焦灼而憤怒的,易氏的出現引發了她所有關於恩寵不再的恐慌。含光殿與涼風殿並立在漫長的永巷裏,所謂的榮寵和興衰在一夕之間的頃刻顛覆,無疑刺激了因無寵而沉淪落寞的嬪妃們敏[gǎn]的神經,而終於引起了我的注目。易氏恬和溫潤的笑容,深深的看在我的眼裏,也成了遠勝過麗妃的綿裏藏針的挑釁。

易氏的容色遠遠不如麗妃豔麗無可方物。然而皇帝鍾愛她,如同自己的生命。她是單純而遲鈍的,她太過畏怯,使她無可感知皇帝對她濃重而繾綣的眷戀。

而我,站立在皇帝身側,看著他用君王的權力嗬護著這個出身低微的女人,而不惜發落了慕容麗妃,從而引起朝廷重臣慕容炯及其子侄們對他的強烈不滿。

含光殿成了新的冷宮,曾經享用過專房專寵的慕容麗妃儼然成了帝家的棄婦。她哀怨的蜷局在富麗堂皇的含光殿裏,受著許多曾經遠不及她的低位宮嬪們的嘲笑和輕蔑。她終於受不住了,她身邊忠誠的女官來到棲鳳殿,跪立在我的門前,祈求我挽救她所麵臨的危局。

慕容麗妃手中的權力悉數回歸到了我的手中,相較於易氏的恩寵,我更傾心於權力贈予我的威嚴和崇高。是夜皇帝駕臨棲鳳殿,告知我要給予易氏更高的位分,要給予她及她的家人應有的榮光。

我沒有拒絕,我迎合著他對易氏的愛戀,在承天節過後給予她四妃之一,並親自為她操持冊封為妃的大典。皇帝是歡喜的,也因為這歡喜,他第一次留宿在了棲鳳殿。

這不值得我喜悅,更不值得我感懷。大明宮裏永遠隱藏了我這這至高無上,母儀天下,事關後位的秘密,如今這個秘密不複存在,然於棲鳳殿門外,無從得知真相的人而言,他們從來不曾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

上元節大宴群臣是朝中慣例,近年間散落在外戚手中的外權逐漸收攬,四海藩蕃的朝賀與進貢樹立起皇權唯我的尊榮和威嚴。

皇帝唇畔的笑容於我客套而疏落,而更多的流露於內心的和煦顧盼紛紛投向了易氏,那個他屬意了四妃之一,屬意了尊榮華貴的女子。

我亦是笑著的,慕容麗妃吃夠了含光殿裏的清苦,已然學會了如何為了自己既得的利益婉轉承恩,再受貶斥她亦是麗妃,是宮裏為數不多的正妃。皇帝的頻頻注目裏漏失了她急切而渴盼的麵容,我淡然的目睹她對於落寞的憤恨和不甘。

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許久的隱忍和等待,終於在禦花園高標孤立的梅林盛放的那一夜,全然釋放開來。

我清晰的記得麗妃那日的光華無限,容光明媚都衰敗在我的鳳座之下,蜷縮委頓的跪在我的腳下,隱忍著我平和安然的目光,毫無聲息的拷問。

含光殿是華麗的,那樣奪目的豪奢鍍染了麗妃遍體羅綺的葳蕤光輝。然而此時,她曾經的榮耀和輝煌,在此時看來無異於一場笑料,昭然在大明宮的每一場日落黃昏,儼然成為閑極無聊的女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