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遠,那麼近

張國榮唱完最後一曲,退回到後台,疲憊地攤在沙發上。這是他這個月在馬來西亞唱的第八場了。接下來他能在當地休息五天,然後再轉戰下一個城市。在這難得的奔途空隙裏,那些被強行壓下的倦意突然奔湧而來。舞台上的歌聲和舞台下的喧鬧絲毫不能讓張國榮感到快樂一些。身邊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忙著上妝卸妝的歌手仿佛離他很遠,令張國榮陷入極度的孤獨寂寞中。他雙手捂住臉,遮擋著自己的真實情緒。自從和公司解約後,張國榮的壓力就與日俱增——這壓力不止來源於越來越窘迫的經濟狀況,也不止來源於家人更堅決的反對,更多的來源於他自己。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為此,張國榮已經放棄了太多,他必須用成功來證明自己。然而現在,他的事業岌岌可危,看不到前路何方。剛踏入演藝圈時的意氣風發,對比此刻的顛沛潦倒,讓張國榮前所未有的茫然起來。真的值得嗎?這種軟弱的念頭僅僅在張國榮的腦海中閃現了一秒便被他深深壓下。他狠狠揉了一下臉,再鬆開手,那個永不疲倦、神采熠熠的張國榮又回來了。

張國榮回到人群裏,和同事們談笑風生,誰也沒有發現這個活力四射的年輕人的心事。等到演出結束,大家約好明晚一起去蹦迪,收工各回酒店後,張國榮終於放鬆地躺到床上進入夢鄉。

一個與往常一樣平凡無奇的夜晚。張國榮和朋友們在舞池裏跳夠之後坐在吧台邊喝酒聊天。一群年輕男孩子聚在一起,漂亮的女生總是永恒的話題。此時他們正熱烈地討論著舞廳裏靚女。有人推了推漫不經心喝酒的張國榮:“快講啊!Leslie,哪個女仔最靚啊?”

張國榮正要隨手指一個,突然一個火紅的身影從旁邊經過一頭撞了過來,把酒杯裏的酒濺了張國榮一身。張國榮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正迎上一雙明亮耀眼的眼睛。

他突然愣住了。

這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少女,漂亮、熱烈、生機勃勃,讓人看到她就從心裏感到快樂而充滿生命力。少女隻是飛快地看了張國榮一眼就回頭張望了一下,忽然拉著張國榮跑進左邊拐角的男廁所。

張國榮和紅裙少女擠在一間狹小的廁間裏,在昏暗的光影中麵麵相覷。剛剛他才被拉到男廁所,就被這個大膽的女孩一把勾住脖子亂啃一氣。他們倆在廁所裏曖昧的口哨聲中邊熱吻邊退到一個空廁間。紅裙少女迅速放開張國榮,利落地鎖上門,然後貼在門板上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似乎突然湧入了一夥男人。張國榮聽到他們相互交換信息:“找到小姐沒有?”“沒有。”“奇怪了,我明明看到小姐是往這邊來的。”接著就是漸漸遠去的交談聲。紅裙少女輕輕拍了拍胸口,長籲一口氣:“終於走了。”

張國榮看著她小老鼠一樣的可愛動作,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最荒唐的事了,久違的輕鬆愜意一下席卷了他,讓他開懷又放肆地笑起來。

紅裙少女氣鼓鼓地看著張國榮,看著看著自己也笑起來。

張國榮和紅裙少女走出廁所,他想了想,還是對女孩說:“女孩子晚上單獨泡迪好危險。”紅裙少女擺擺長發,表情如此神采飛揚:“你不知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叛逆期’?我隻想嚐嚐偷偷跑出來玩的感覺。”她對張國榮揮揮手:“今天的事謝啦~”

張國榮笑眯眯地望著她,嘴角翹起的弧度讓他壞壞的笑容意外地孩子氣:“我還不知你名姓?”

紅裙少女揚眉,定定地看著張國榮半天不說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狡黠。直到紅暈浮上張國榮的耳尖,她才玩味地說:“你想和我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