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楠潛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會議開場前的一堆廢話都靠他念,黎歌撐著腦袋聽著,顧文彬的學習經曆她也多少知道一點,當年他和陸楠潛是高中同學,曾經一起組隊參加過ctsc,在學校也是個風雲人物,當時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沒想到最後竟然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後來他高中畢業去了德國,後來又在新加坡碩博連讀,再後來的事情,黎歌也不清楚了。
不過,在黎歌心中,隻有一個詞能準確概括顧文彬,那就是——風騷。
簡單介紹了顧文彬的學習經曆和研究方向後,陸楠潛把講台交給顧文彬,朝著黎歌走來。
也許是陸楠潛的氣場過於冷冽,黎歌這一排居然還空著幾個位置,可後麵一排卻齊刷刷的坐了一排女孩子,都是年輕鮮活的模樣,嘰嘰喳喳小聲說著話,眼睛一會兒看著台上的顧文彬,一會兒圍著陸楠潛打轉,黎歌感慨,優秀的男人就是這樣讓人難以抉擇啊,總不免要被人比較一番。陸楠潛氣質冷清,高嶺之花,雖不可及,卻也不妨礙諸多妹子妹子前赴後繼,一睹英姿,顧文彬人如其名,看起來文質彬彬,皮膚白皙,笑容和煦,如今換上金絲框眼鏡,更顯出風度翩翩,走的是溫柔親民路線。
黎歌突然想起前段時間陸楠潛在學校論壇裏引起的一陣風波,計院新男神誕生,有人把他和老牌男神陳辰教授放一起比較,不知是哪個有才的小姑娘跟帖說,陸楠潛是驕陽,陳辰是煦風,一個是少年意氣風發,一個是中年沉穩儒雅,各有千秋,各領風騷。
黎歌深以為然。
陸楠潛走到黎歌身邊,示意他往裏麵挪一個位置,他坐在走道邊,方便走動。
黎歌貓著腰,迅速地換了位置,把陸楠潛的筆記本和鋼筆遞給他。陸楠潛接過來,順手遞了一杯水過去,黎歌一臉疑惑地看他,陸楠潛沒有解釋,她隻好接過來,握住水杯才後知後覺,水溫適中,暖暖的熨帖了她的心,她一愣,原來他知道了。
陸楠潛低聲說:“堅持一下,這個講座不會太久。”
心中陰霾一掃而光,黎歌被陸楠潛叫起來聽講座地鬱悶也沒有了,她衝陸楠潛甜甜地笑:“謝謝老師。”
陸楠潛微微點頭,嘴上卻隻有一句:“認真聽講。”
身後一陣騷動,很快又安靜下來,黎潤匆匆掃了一眼,大多數是本科的小女孩,陸楠潛坐下後,看黎歌的眼裏閃著豔羨和幾分探究之意。黎歌隻覺得如芒在背,悄悄看了一眼陸楠潛的側臉,心中暗歎:果真是美色禍人啊。
這一幕落入李儀眼裏,頓覺刺眼,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黎歌。
那年夏天,李儀給一直資助她的江阿姨寫信,表示想去拜訪她,江阿姨欣然同意,立馬給她寄去了去南城的火車票,她開心的睡不著,連睡覺都要把火車票攥在手裏,就好像抓住了幸運之神遞來的橄欖枝,能讓她逃離這個讓她壓抑,痛苦,自卑和絕望的小山村。
終於到了出發那天,李儀一夜未睡,天剛蒙蒙亮,就利索的起床收拾,趕往火車站,幾個小時的車程都沒有讓她感覺辛苦和疲憊,隻有抑製不住的欣喜和愉悅。
南京站人山人海,她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突然湧上一陣自卑和慌亂,撲麵而來,生猛而鮮活,似乎要把她吞沒一樣,這麼多人,自己就像沙海一粒,江阿姨說過會來接她,能找到自己嗎?
李儀站在出站口,掌心濡濕的汗浸透了手裏的袋子,她抹了把額頭的汗,心裏有點後悔自己的冒失,她環視一周,突然看到一個紙牌,上麵畫著一個俏皮的小姑娘,醒目的一排行楷如行雲流水,歡迎李儀小朋友。舉牌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透著青綠暈染紋絲綢長裙的女子,頭發低低挽了個髻,耳畔綴著兩顆圓潤飽滿的珍珠,麵容和善,淺淺地笑著,沒有一絲不耐煩。
李儀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呆呆看著眼前的女人,卻邁不開步子,她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天堂與地獄的區別,足以是她羞赧,自卑,心生向往,卻止步駐足。
她站在陸家光亮整潔的客廳裏,攥緊了手裏蛇皮口袋,裏麵裝滿了自家種的瓜果綠蔬,一身洗的發黃的白布衫,和這裏簡直是格格不入,江阿姨笑著握著她的手,一邊招呼楊媽把東西收拾收拾,江婉音笑著給她介紹著:“這是楊媽,家裏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她料理的,有什麼需要和她說也一樣,這是小王,你剛剛已經見過了。你陸叔叔還沒回來,待會晚上回來一起吃飯。我先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看著溫柔和善的江阿姨,寬厚溫和的楊媽和憨厚老實的小王,周青青的心裏微微安定了一些。
江婉音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蹙著眉頭問道:“欸?楠潛和眉眉哪兒去了。”
楊媽正準備拎行李,這才想到兩個孩子到現在都沒露麵,有些無可奈何:“阿潛應該在書房,眉眉……大約又跑出去玩了。”
江婉音無奈的笑著搖頭:“這丫頭……”轉頭對李儀說,“眉眉淘氣,待會兒應該就會回來,你可別和她計較,咱們先上去。”
李儀自然不會說什麼,微笑著點頭。
黎歌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她推開門站在門口,一身白色鏤空繡花連衣裙,皮膚白的近乎透明,不是病態的蒼白,兩頰紅潤,額頭上沾著亮晶晶的汗,陽光在她身後勾出一個金色的輪廓,連發頂的碎發都閃著光。她歡快的跑進來,就像一個快樂的小天使。
她走到李儀麵前,笑得天真燦爛,語氣赤誠落落大方:“你是李儀吧,你好,我是黎歌,你可以叫我眉眉,我的朋友們都叫我小鴿子。”
世上怎麼會又這樣的女孩子,幹淨得就像一張白紙,渾身散發著天然的馨香,那是被優渥人生浸泡出的香氣。
李儀突然局促不安起來,她兩隻手背在身後,狠狠地摳著自己的手指,似乎能搓去勞作留下的痕跡。
地毯鋪的太厚,她沒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直到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清冷的男聲,就像是炎炎夏日裏的山泉流動:“你好。”
居然有人能把簡單的白t和灰色棉質長褲穿的如此好看,一雙眼睛生的冷清傲氣,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質。
剛才李儀藏在身後的小動作一定都被他看到了。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誤入大觀園的劉姥姥,自卑與局促無處遁形。
還是黎歌出來打了圓場:“楠潛哥哥,你這個表情會嚇到人的,小儀姐,這是楠潛哥,別看他這麼嚴肅,其實他平時對我更嚴肅。你先把東西放到房間,我在客廳等你下來,待會咱們出去玩。”
楊媽這才拿著她的東西,帶她去了樓上。
李儀在樓梯拐角聽到樓下兩個人的對話。
陸楠潛:“作業錯了那麼多,還出去玩?”
黎歌:“哼!我就知道你是出來逮我回來改作業的。”
原來不是出來和她打招呼的,李儀自嘲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