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那個炙熱的夏,人心也是浮躁的。
木華記得走出沉悶窒息的考場時,心情輕鬆、自信,對未來充滿憧憬。
努力都沒有白費,他堅信自己不會辜負母親的心血,那個可憐又可敬的女人十幾年來用瘦弱的肩膀為木華扛起了一片天。
母子相依為命。木華懂事後也從沒打聽過父親,母親給他的愛足夠他用一生時間來報答。
有她足以!
暑假,同學們肆意地享受假期,遊山玩水盡情放鬆的時候,木華像往常一樣,蹬著破舊的三輪車盯著烈日給人送煤氣罐,以此補貼家用。
晚上,窩在簡陋而幹淨的家裏,吹著“咯咯聲”的電風扇,捧著一本武俠小說,就是一天最好的享受。
成績出來後,有個心儀已久的女孩問木華準備報考什麼學校,如果選擇北大,兩人可以繼續在一所學校了。
窮人沒有太多選擇。木華不加思索回答是本地的師範大學,因為師範大學學費免費,還有補貼,對木華來說有天然的誘惑力,平時他可以照顧家裏。
城市快速擴張,土地緊張起來,從前無人問津的貧民窟開始成為權貴覬覦的肥肉,他們決心消滅“貧窮”,推土機,挖土機還有威風凜凜的警察一下子闖入木華的生活。
房子是安身立命之所,母親將房子示若命根,同時也小心忐忑地想獲得足夠的補償。
可惜事與願違,一群苦哈哈鬧著要上訪,他們“貪得無厭”嚴重影響城市建設,惹到官老爺“龍顏大怒”,決心要教訓教訓那些“刁民”……
命運的轉折來得太快,木華沒想到自己短短幾天之內就變成了孤兒。派出所的民警告訴他,他母親心髒病發作,不幸身亡。
考慮到木華家庭狀況不好,領導組織“好心”把母親遺體火化了,還熱情地把骨灰送到家裏。
站在母親遺像前,木華沉默不語,一動也不動,像萬年冰山。
一閉上眼就浮現起那個女人樸素善良的臉。
如今,天塌下來了,前麵的路一片黑暗,看不到盡頭,隻有充滿啞劇般喊不出來的痛!
“媽,你走好!”
木華終於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整理衣服出了門,像是下了某個決心。
第二天,市長攜拆遷辦、國土、公安、街道等有關部門到家裏慰問,死人是件大事,領導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點時間安慰受害者家屬。
他的態度和藹可親,說了不少動聽的話,隨行的人紛紛附和,向木華表示政府的關心,鼓勵木華堅強地活下去!
木華感覺自己沐浴在黨和政府的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心裏非常感動,感覺老天待自己不薄,把那些“心安理得廣廈千萬間”的“好人”
送上門,省得自己再跑一次。
趁他們不注意,悄悄打開雜物房的幾個煤氣罐……
“什麼味?是不是煤氣漏了?”市長皺著鼻子聞到。在這座簡陋房子裏,表示自己的“恪盡職守”後,他正打算離去。
“給市裏造成那麼大的麻煩,真是太不應該了,我們應該主動拆掉的……”
木華笑著拿出打火機,臉色猙獰起來,打火機往地上一扔……
“不……”眾人驚恐,麵對死亡時他們臉上的恐懼讓木華欣賞不已!
巨大的爆炸把屋裏的人炸得粉身碎骨,原本搖搖欲墜的舊房子被夷為平地,大大加快拆遷工作進度。
不久後,一切都恢複平靜。
奢華的新樓房很快取而代之,而曾經的人則被趕到更遠更偏僻的地方!
而消失得永遠都消失了!
木華暫時沒有死!在大爆炸中,他被氣浪掀起,然後掉進一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當他恢複意識的時候,自己正在空中,下麵是皚皚雪山。群山環抱,針葉林茂,空中飄著點點白雪。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掠過,木華的身體急速下降,此時的他毫無反應,還不知道經過一定時間自由落體運動後他下落的速度有多麼快,就像一顆炮彈一樣重重砸落下去,似乎不難預料這將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下方是一處偏僻的山穀,山穀裏正好有一處清澈的水潭,由於地熱作用,水潭沒有結冰,反而溫暖清涼。
“嘭!”如同一聲驚雷,打破寧靜的山穀。
木華的身體向炮彈砸進水潭,水花四濺,清涼和背部的火辣充斥他的大腦。
劇烈的刺激終於讓他醒了過來。“原來死亡是如此漫長的。這下終於結束了吧?”
木華感覺劇烈的疼痛,就像被高速的火車撞飛似的,迷糊中,他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冰冷的世界。
“難道死後的世界是一片冰涼麼?”
木華的腦子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蘇醒是短暫的,很快他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