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十九年春,人們已然忘記了之前的那場大戰,都城破敗,城牆裏裏外外都是死屍,甚至戰爭結束後差點引起了瘟疫。人們也忘記了舊都先皇,忘記了死在那張戰爭裏的將軍士兵。生活還是在繼續,誰做皇帝對百姓來說都可以。
放眼新朝京城,增高的城門至宮城的玄武大道較舊朝被拓寬了幾許,達官貴人車馬相逢不用一方避讓皆可通行。大道兩旁各色店鋪,酒肆人頭攢動,一派欣欣向榮。
護國將軍府,玉沁園。
顧惜坐在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由素麵朝天,慢慢被染上了胭脂色。她細細打量著自己,這樣一打扮,還挺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咦,這是用的什麼石黛?哦,螺子黛,是皇後娘娘隨著賜婚懿旨一同賞賜下來的。這唇脂的顏色會不會太深了,臉上粉太厚了吧,打個噴嚏估計都要掉三兩下來。顧惜張了張嘴,看著給她上妝的沈嬤嬤又默默閉上了嘴巴。算了算了,一輩子也就這一次,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吧。
顧惜又看向鏡子,鏡子裏除了上妝的自己以及沈嬤嬤,身後還站了一個女子,乍看和顧惜挺像,雙眉修長,眼波流轉。嗯,顧惜看著心想,自己皮膚肯定是不及她的,那真真是膚如凝脂了。那一頭秀發也比不上,要不是自己回來後被逼著養了一年,現在還跟雜草一樣呢。
沈嬤嬤上好妝,伺候著顧惜換上大紅色的禮服,又左右上下仔細看了看,方滿意得歎道:“大小姐打扮起來可真好看,新姑爺可真有福氣呢。”
“嬤嬤笑話我呢,”顧惜笑著說道,“現在還早,容我再歇會。”
沈嬤嬤知道是顧大小姐有事要說,說了聲是便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也帶上了,吩咐門口兩個丫頭守著,自己坐在廊下,隨時等著大小姐叫喚。
屋內。
顧惜轉過身:“顧憐,你一向不愛來我這裏,是有什麼事,說吧。”
“母親讓我來跟你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讓父親進宮去求一求天子。。。”
“反悔?求天子?你們覺得賜婚是兒戲嗎?或是你還想著嫁給他呢?”顧惜冷笑一聲。
“不,我已經不想了,隻是有些事你忘記了,顧惜,母親讓你別賭氣。”
“她隻是你的母親。自我出府到我回來,樁樁件件我都記得,不用你來提醒我。你走吧,我這裏快來人了,我出嫁後,這裏所有的都沒人跟你爭了,你應該高興才對。”顧惜背對顧憐坐下。
顧憐靜靜得看著顧惜的背影,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著顧惜時的樣子,一身勁服,一舉一動所流露出來的,也是和現在一模一樣的傲氣,仿佛在她眼中,世間所有一切都欠著她一樣。或許,顧憐想著,也隻是在自己麵前這樣子吧。
顧憐垂下頭,掩飾眼中的不忍,轉身走了出去。
她討厭顧惜,從第一眼看見就討厭。雖然大家都說自己生得比顧惜好看,自己更像個大家閨秀,而且,父親身邊的人是自己的母親,但顧憐還是討厭。她討厭她的恣意盎揚,討厭母親自她回來之後就偏寵她,討厭她可以飛簷走壁,喝酒吃肉,她討厭她的一切。
顧憐出了院子,名義上的姐姐出嫁,她卻不能也不想留在那兒陪她,母親。。。那就去幫幫母親吧,母親今日肯定也是不好受的。顧憐想著邊往母親處理事務的偏廳走去,一路上府中的下人因為今日大小姐成親而十分忙碌,大家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可見平時將軍夫人將這座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
“二小姐。”剛走到一處假山,假山後繞出一青衣女子,赫然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攬月。
“是攬月姐姐。”顧憐知道必是母親有事吩咐,便讓自己的丫頭守在外麵,自己隨著攬月走進假山腹洞之中。
“二小姐,夫人讓二小姐把這個找機會給大小姐。”攬月說著,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瓷瓶,塞進顧憐手中。
“這是。。。”顧憐不禁輕呼出聲,“母親拿到了,她沒事吧。”
“放心,今日家裏人多事雜,夫人沒被發現,拿到就讓婢子來找你了。”
“好的,我想想辦法。”顧憐靠在假山石壁上,攬月福了福轉身走了。她離開不能太久,被人看見就麻煩了。顧憐不知道攬月走了,她兀自想著找個什麼機會把瓷瓶給出去呢?現在顧惜屋裏她閨中好友定是都來了,該如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