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澡堂的水汽跟它擋人視線的白色一樣沉重,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活了快二十年,蘇沫沫很少洗澡,不隻是因為家裏窮沒法經常清洗,更因為她怕,她怕澡堂裏的水汽。
定期去了,也一定像逃命般的到按摩床旁邊待著,因為每一張按摩床上都有一個通風口,有微弱的流動的風,不會讓人太冷也不會太悶。
每次看搓澡大媽手腳利索的把一層保鮮膜從床頭滾到床尾,再果斷的撕開,撕痕整齊。她都會思考,這一層薄薄的隔離,既是怕你嫌別人髒,也是怕別人嫌你髒,個人衛生,不過是相互嫌棄罷了。
她想著自己這大好年華,卻活的這樣湊合撂倒,真辜負了自己這一腔熱血。
她的夢想很簡單,她隻想要每天在家裏洗澡,每次洗澡身上都不會搓下來那麼多泥。不想每次洗澡怎麼洗都洗不幹淨,她不想為了省脫毛膏的錢夏天寧可不穿最愛的吊帶,女人嘛,這些犧牲簡直是致命的。
她堅持了五年,五年裏,她清茶淡飯節衣縮食無欲無求簡單樸素的度過了別人花裏胡哨的青春。她終於熬出頭了,終於有人看上了她的插畫,買下了她的版權,她可以買房子,蓋一座大浴室,天天洗澡,把自己收拾的光滑細膩一塵不染。
日子好不容易過得舒坦一些,蘇沫沫卻更愁了,自己什麼時候才能不患得患失,老想著如果這一切都是做夢該怎麼辦?這從小沒享過福的苦孩子喲!
不行,蘇沫沫開始坐不住了,天天去自己樓下轉悠,還真被她碰上了個算命的。人西裝革履談吐不凡,竟還不能當場算,非要塞個卡片讓人去他辦公室坐坐。
蘇沫沫慫了,不會是個騙子吧?
怯怯的問一句,“大師,你辦公室在哪啊?遠嗎?”
大師淺淺一笑,嘴角的酒窩讓蘇沫沫立刻想到姥姥釀酒時候的米槽子,長得又年輕又親切,可真是個騙子標準臉啊。她蘇沫沫別的不行,疑神疑鬼謹慎摳門兒可是特特長。
那“騙子”伸手指了指她身後,蘇沫沫僵僵的轉身,好啊,現在騙子都搬到居民樓開辦公室了!還是塊兒富庶地兒,索性她也改行得了。正想著,那大師戳了戳她,
“我不是騙子。隻是你讓我在大路邊兒看手相我沒有狀態啊,我又不是擺攤兒的。”
“哦對對對…”
蘇沫沫說完就後悔了,這不是張嘴承認懷疑人家是個騙子了嘛?
好在人也不跟她計較,三兩步跨過她開了門。蘇沫沫趕忙追了過去。
管他呢,說不定下回碰見的還是個騙子。
“大師,你看我這命,好嗎?”
那男子用異常細長的手指抬著她的手腕,手指上布滿了與年齡不符的褶皺。他仔細看著她的手掌,又放下。
掏出一本書來回翻看。末了又在本子上畫記著什麼。
蘇沫沫差不多等了半個小時,那大師才摘掉眼鏡搓了搓臉,倚在座背上。
“你這命,真爛呀…”
蘇沫沫隻恍如一道晴雷劈過來,果然如此。
她顫抖著聲音問大師,“真的?”
那大師似乎不忍再說下去,看著她艱難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倒黴的人。就算有好日子,也過不長。”
蘇沫沫心跳驟停了一下,眼睛一黑差點暈過去。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憋悶了許久的恐慌一股腦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