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主人們與仆人(1 / 2)

他們工作。

他們,指的是一個在廠房車間裏勞動的十幾個個中年男人,不過也有近五六十歲的。

他們的工作很簡單,對著一籮筐一籮筐的鐵殼子,把它的螺絲擰緊,那殼子像勳章。

他們或叫老張、老李、老楊、老王……但他們見麵了,彼此愛稱張總楊總李總……或者老鄉與兄弟。

他們在昏暗的地方,繁華且狹小的地方,但這為何地方無人在乎,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用在乎。

如今,他們工作,穿著髒兮兮的藍色短衫,頭屑特多,頭發墩,有汗水與機械連著的味道。

他們口氣很大,生理上,心理上,差不多的。

如今該休息了。

胖總管坐在他們工作區隔出來的一小間透明的玻璃房裏,雙腿攤開,佯躺在那黑色的老板椅上,側對著他們,不由得打了個嗝。

他們累得圍坐在一旁的木頭桌邊,桌子上可能是腐爛還是什麼,總有像黑色的像火燒過的眼睛,有幾個人把手撐在上麵,他們且戴著口子一圈黃色的白手套。

他們說笑,桌子中間有一個老舊的不大收音機,它是紅色與金屬陳舊的閃耀著黃金色。

收音機,木桌,還有……

幾個人從一個淡淡綠色的小冰箱裏拿出雪糕,撕開來,是巧克力牛奶味,巧克力的顏色成了它的頭與兩點眼睛與一曲嘴。

他們分享,雪糕的頭溫柔了他們的幹嘴。

收音機裏,很快播放了古典遊戲小說,一個說書人,像單田芳,是這樣說的:

“鍾馗一看,對麵草叢突然跳出個魯班七號,趕緊放了個鉤子,可就在這個時候,鉤子從魯班七號的頭上一閃而過又溜回來了。

這鍾馗一臉懵逼啊,心想這咋回事呢?那鉤子咋從它頭上賊溜過去了?他正想著,一個李白扒拉就衝過來了,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

他們聽著收音機,也不太在乎,這些都是他們年輕的回憶。他們如此便談到年輕的時候了。

老楊說:我突然想起我在上大學的時候,用我爺爺的號,還上過王者呢。

老王和老李都說自己沒那能耐,也沒多說什麼,但不免心中又回憶起那一年:

他們還年輕,考試很一般,屬於普通人,因此得到了很好的待遇,遍地大學隨便選,還可以通過免費寄快遞把自己的東西寄到學校。

比如說老丁,瘦長,那時他還是劉海(如今禿),他就幹脆就在離家不遠的一處學校算了,因為他覺得都一樣,不知如何呢。

他在學校生活的時候,上課不怎麼聽,下課後回到寢室,先撒了一泡尿,然後就從下爬上床,靠著牆,把被子隨手遮蔽住下半身,掏出手機,先是玩遊戲,然後聊天,然後看短視頻,然後玩遊戲開語音草罵……

累了,就睡,睡醒點個外賣,點完了再玩,玩到想排泄,泄完再上到床上,再玩再睡,如此接收光明與愛的教育五六年,出來之後,他無甚特長,身體有病,這兩特別好處他全占用了,歸於典型的“偉大值得被尊重的群體”,如今他可以吃雪糕,可以在這裏工作,與他當時的生活密不可分,那是他的榮譽。

他想起那淩晨一二點,自己還靠在牆上,寢室早已熄燈,而手機屏幕的光很大,讓他的大腦影子大大地印在了白牆上,他在刷抖動的音頻,不時噗嗤一笑。

如今想起,真實幸福。

一個字:爽。

如今他們是工廠的主人,而胖總管是他們的仆人,他們可以吃雪糕,甚至可以用收音機這種奢侈玩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在勞動中體現了自我的價值,而胖總管,天天躺在那,身體受傷,精神不振,隻能磕藥丸。

胖總管閉了閉眼,又出來了,這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時間,便向主人們鞠躬,用他那生硬而西化的普通話說:“主子們辛苦了,剛剛小的接到老大哥的信息,說是今天工作量有點大,說主子們可能……”

“行了你這狗奴才,說吧,又要做多久啊。”老丁笑了笑。

胖總管迷惑地眯眼,忽地望了說話的人姓什麼了,但他還是對眾人低聲下氣說:“主子們放心,這廠都是主子們的。ie都說,主子們是鍾上的長針,小的盡的力都微不足道……”

話還沒說完,有人又說:“行了,你知道就好,給我們打工不是叫你讓我們偷工減料虧我們的錢,你看著辦吧。”那人說著隨手從冰箱裏拿出一個雪糕,扔給了恭恭敬敬的胖總管,流出傲氣笑道:

“賞你的。”

“謝謝主子們,小的一定會好好工作,讓主子們滿意!”

胖總管說著,笑開了花,其他老張老李老鄉之輩看著,覺得又可憐又好笑,還有些嫌棄,這種墮落的人活該當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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