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火車,居哲提著行李在車站等她,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欣喜,嘴角一直上揚著,隔一會兒就傻傻的低頭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牙齒,手掌緊張的交握又鬆開,不時地向外張望著。
嘉樹輕翹著中指,指尖在唇上暈染著口紅,正紅的顏色,熱情的不像離別。她昨晚敷了好幾張眼膜,做了補水麵膜,用按摩儀消著腫,現在畫好了妝,看起來氣色不錯,但美中少了生氣。她知道周硯樓在樓下等她,她也願意坐他的車一同去,也許看到周硯樓,他會徹底失望死心,不會再對她心存希冀,那是最好的,嘉樹不想因為她,對居哲的未來造成一絲一毫的危險。
寬大的深藍色大衣包裹著她,顯得愈發瘦削,轉身離開的前一刻她又回去,站在桌子前,將煙灰缸裏的車票拿了出來,吹幹淨上麵的灰塵,緊緊攥在手裏。
周硯樓坐在車裏等著她,落下了車窗問道:“吃早餐了嗎?”
嘉樹停在門口,看著他,一言不發,然後繞過去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走吧。”
“嘉樹。”周硯樓叫著她的名字,卻被她打斷。
“我離開居哲,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嘉樹看著前邊的道路,冷冷的說。之後的很久,她沒跟周硯樓講過一句話。
周硯樓臉側凸起一塊,是後槽牙的位置,淡笑:“你還是不相信我。”
嘉樹沒有說話,她是踩著時間去的,她不想在那裏停留太久。到車站的時候,已經開始檢票了,人們混亂的排著長隊,其實是擁擠的交錯著,看不出到底是一排還是兩排。居哲還在座位上等候,向外張望著,手心一層薄汗,他在想她是不是起來晚了,忘了拿東西或者其他意外。看了看時間,拿出手機撥過去。
她掛斷了電話,徑直朝居哲走去:“居哲!”
居哲鬆了一口氣:“剛開始檢票,還來得及!”說著就要去拉嘉樹的手。
嘉樹頓住腳,拉過他的手,笑了一下,將那張被揉的皺皺巴巴的車票放到他的掌心:“居哲,你走吧,我想留下,我不想離開這裏。”
“你說什麼?”居哲以為自己聽錯了,“嘉樹,你在說什麼,再不去檢票這趟車就趕不上了!”
嘉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與居哲對視著,眼神沒有一絲的躲閃:“居哲,對不起。”她低了低眼眸又看著他繼續:“我不走了,我想留下。”
居哲神色恍惚,她的聲音錯亂的走進他的耳朵裏,他又錯亂的領會著,大概明白了,又覺得可能聽錯了,他的目光跟不上他的聲音,他看到了走來的周硯樓,聲音卻在對嘉樹說著:“嘉樹,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答應跟我走的...”
“我食言了。”嘉樹笑著,看不出絲毫傷感的情緒,她將散落的鬢發拂到耳後,一雙晶瑩的眼睛蘊著笑:“居哲,你很好,我也很喜歡你。可我們不是一種人,你太優秀也太完美了,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所以我不想冒險,我想跟更適合我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如...你就當這是一場浪漫的豔遇吧。”
“嘉樹...”居哲盯著她,仿佛要盯出一個真心話來,“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
“是。”嘉樹抱住他,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耳朵是透明又溫暖的顏色,她的聲音就縈繞在那裏:“如果我們以後會再見,不要靠近我,任何一個年輕,單純又帥氣的男孩子我都會喜歡,可我是個壞人,我愛他們,但不會跟他們在一起,因為我要的他們給不了,你明白嗎?”
那一刻,居哲眼中的彩虹碎成了銀河。
“我尊重你的選擇。”他哽咽著說,眼圈紅著抿唇一笑。他愛一個人可以不顧性命,但如果對方先放手,他也不會再糾纏,他依舊會喜歡她,但不會勉強她。
他看著嘉樹對他燦然的微笑,一如初見般明媚,隻是在另一個人懷中轉了身。他注視著周硯樓的手臂輕緩的落在她腰間,擁著她走出候車室,他們的背影看起來那樣般配,似乎那才是她該有的歸宿。
他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麼走上的車廂,或許他站在原地沒動,是別人把他拖了進去......
走出車站,嘉樹像個自動換氣的木偶,木訥的行走在街頭,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周硯樓在她身後叫她,她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的走著。她知道自己將所有責任都歸咎在周硯樓身上,是在找一個藉口,從賀家歡打來電話的那一瞬,她就對還未至的未來失去了希望,她不走了,但她真的喜歡居哲,所以她要一個逼迫自己做決定的借口。她笑自己就像重症的病人,遭受著病痛的折磨又不忍自己了結,偏偏等到被迫的迎接死亡。
她養成了個壞毛病,喜歡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像隻優雅的貓,修長的脖頸枕著手臂,或支著下巴,腳跟隻踩著一點椅子邊緣,卻不會摔落下去。她跟手裏的煙做著遊戲,看著它們飄散在空氣中,由濃變淺,由淺變無。
周硯樓每天都來,每次不論買了花還是首飾,都會額外拎著精致的水果禮盒,堆滿了她屋子的一個牆角,前一天的灰還沒來得及落,第二天的盒子就又壓了上去,一層層向上攀登著,滿屋的水果香氣。她再沒跟周硯樓說過一句話,無論他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討她歡心,還是略坐坐就走,她都沒有說話,低頭忙著自己的事,將他無視的徹徹底底。
3月29日,他來,懷裏抱著一束梔子花,手中拎著一個圓形水果禮盒,遠遠的站在門前就能聞到香氣。嘉樹淡淡的看了一眼,沒說話,繼續看著書,其實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她想衝他大吼大叫,但覺得他也會吵回來,索性就冷暴力吧,那或許更令他生氣又無處發泄。他說,他惡補了愛情電影,所以買了梔子花。